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直觉,他回头看去。
雪花飞扬,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可那双人的所有举动足以清晰映入他眸中:
君昭接过锦帕没用,反握住望舒的手。她刚玩了雪,玉手冻得冰凉,君昭便双手拢住,轻轻哈气。
待望舒双手都暖了,君昭挥开斗篷,拢着望舒进门。
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
——时至今日,他仍不愿相信原来他们竟是这种关系!
但事实就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端恒只觉得这一幕刺眼至极。指甲穿破掌心皮肤,鲜血滴落,染红地面积雪。
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蠢到如此地步?连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从时间上推断,这两人在他领命镇压肥遗、朱厌两凶兽时恐怕就搅和在了一起。
一想到此,端恒便觉得惊怒交加,愤恨不已,谁能想到君昭堂堂帝尊,居然会插足自己徒弟的感情?!
“殿下?您与望舒公主已经退婚,她如今如何,您实在不必……”太常见此心中惴惴,但不能瞧着主君在鸿蒙宫闹事,硬着头皮开口。
“住口!”端恒恨声打断,但终究找回了理智,步行下山。
回到房中,端恒脸上乌云密布,周遭气势骇人。
能留在太子身边的都是有眼力见的,知道太子此次怒气非比寻常,个个放轻音调动作,生怕不小心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不知过了多久,端恒声音涩哑开口:“拿酒来。”
侍从们忙捧出库务司新送来的佳酿。
端恒抿了一口就撂杯:“上烈酒。”
太常不敢劝,亲自去库房拿酒。
挥退了仙侍,数壶仙酒下肚,酒意氤氲,端恒已有三分醉意。
大门紧闭,他仿佛不是仙族的太子,而只是一个借酒浇愁的失意之人。
瘫坐在酒瓶里,他头靠在房柱上,只觉得恍然若梦。
明明在前不久,望舒还对他痴心不悔,有求必应,结果他镇压凶兽回来,一切都变了,这不会无缘无故发生。
原因只有一个。
“君昭,我视你如师如父,你竟如此对我!”端恒狠狠掷出酒瓶,噼啪脆响,酒液撒了一地。
外间的侍从听见却无人敢进来打扫,只是更瑟缩了身体。
“舒儿……”酒气模糊了端恒视线,他恍惚看到了过去的望舒,她满是温柔的笑着,对他嘘寒问暖,只要他开口,望舒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我知道错了,只要你回头,我什么都依你……”
他细细碎碎地讲着,语不成调,仿佛这样望舒就能回心转意。
一连颓废数日,天帝下旨,令端恒前往下界各族探查戾气泄露情况。
端恒终于打开了他的房门。
身穿玄色紫金对襟长衫,带紫金冠,面容端穆,仿佛之前在房中烂醉如泥的人不是他。
待宣旨的神官走后,端恒伫立于院中,眸中光影明明灭灭,情绪复杂难明。
太常静默陪侍于端恒身旁。
“前段时间,他们也去过凡间?”端恒问。声音涩哑,似古旧的琴弦被强行拨弄。
端恒没有言明。
但太常清楚端恒口中的他们是谁。
太常姿态愈发恭谨:“是。刚收到消息,人皇以数千牲畜献祭,谢仙族平金陵之乱,而仙族并未派遣仙将下界,除了君昭帝尊。”
“正好。”端恒仿佛自虐般攥紧手,沉声冷笑。
*
人皇万没想到刚送走了一尊大佛,又来了一尊。
睡梦中人皇数次想苏醒而不得,只得问:“不知仙长有何贵干?”
仙雾缥缈端恒的脸朦胧不清,声音送入人皇耳中时淡如云烟:“九幽之地阵法裂缝不过暂时弥合,金陵城之危并未解除,他日修罗必率戾兽大军血洗人间。”
“什么?!”人皇大惊失色,只觉魂飞胆丧。
他惶惶不安地追问:“仙长此言当真?”此事非同小可,消息一旦放出,天下百姓必难安心度日。
端恒未答。
人皇立时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放下心中那点自傲,语气卑微:“是寡人僭越了。不知此危局如何解?”
“能镇九幽众魔的唯有神族血脉。”端恒语毕,飘然而去。
人皇终于从梦境中脱身,大汗淋漓地醒来,惊慌失措地翻身下床。
“陛下?”内侍慌忙入内。
“请国师!”人皇顾不得仪表,披头散发地吩咐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