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宁千情顿了一下。
她怎么赔?要钱没钱,要命有一条,只是这句话说得太多,在那双极具洞察力的锐利眼睛的注视下,宁千情不知怎么,嗓子眼像被黏住了似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而余亭重见她这幅样子,面上没有丝毫恼意,就好像宁千情一把火烧的是自家仇人的房子,甚至叫人瞧出了些许如沐春风之感。
两人之间挨得极近,心脏的跳动声都似乎清晰可闻。宁千情发现自己谁的想法都能摸清一二,唯独余亭重的心思她猜不到。这人有时面上带笑,心里却把你杀了千百回,要么走路带风、不动声色,只有某个瞬间才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喜怒无常,表里不一。
她虽然能在余亭重面前蹦跶一二,全是靠自己的性格使然,真到了惹祸的时候,她心里也犯怵。
想到此处,宁千情毅然决然地后退一步,撩开前摆“扑通”跪下,前倾俯首道:“任凭殿下处置。”
她跪在地上,单薄的背脊还在微微发抖,或是因为方才在屋外冻了片刻,或是因为内心的不安。身上穿着男子服饰,却能从她垂着的鸦羽般的眼睫中看出独属于小女儿的楚楚可怜,从方才顺毛的猫咪变成了一只受了伤的小鹿,战战兢兢地等待猎者给自己一箭死亡宣判。
余亭重没想到自己把人吓着了。世子府是上面那位赐的门面,几年里除了站在府门口谢恩,他连门槛都没迈进去过,就连受诏入京好几日,余亭重也不屑于落脚在这个苟且的地方,而是叫元禾去当地客栈安排住处。
烧了就烧了,不仅没什么要紧的,反倒算是干了他许久以来不曾做的事。
“起来,我并未怪你。”他朝宁千情伸出手,觉得她的反应格外有趣,但还是绷住嘴角没有翘起来,“你烧得好,不用你赔。”
宁千情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宽大的手掌,顿时愣了一下,不解地抬头看向余亭重,没有搭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把这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一遍,顿时也明白过来——余亭重想必是不喜那个宅子的。
这样说来,那日她穿着喜服坐在床上环顾,家徒四壁,不是因为这位世子穷困潦倒,而是因为他根本未曾理会这间所谓的府邸,不把宅子当家,也就不往里面置办东西。
地龙的温度渐渐涌了上来,冰冰凉凉的体温也开始回暖,宁千情依然垂着眼睛,但是颤颤的背脊已然挺得笔直,稳稳当当地立在余亭重面前,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世子不在意是世子不在意的事,我欠了您人情理当偿还。还请世子记着这笔账,我来日慢慢把银子给您。”
她抬眼,正视着余亭重。方才产生的那些脆弱的错觉烟消云散,余亭重伸出去的手掌微微蜷了一下收了回去,眼神碰撞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传言中宁千情纵横北疆时的飒爽情形。
好一个倔强的小将军。
她本不是自投罗网的小鹿,也并非任人把玩的猫咪,而是困境中的狼崽子,就算身负重伤也要咬紧了一口气,目光灼灼。
说到这也就不必再推辞,余亭重看着她的眼睛,颔首道:“好,那我等你还我。”
听了这话,宁千情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愿意欠别人的,更何况,无论如何,刀门涧中都是救了自己一条命的恩人,这份恩情早已还不清,若是再牵扯了一栋宅子,就会让她更加任人拿捏。
于情于理,她都得还上。
话说完了,这事就算翻了篇,余亭重已经回到了架柜底下,随手拿起她看过的一卷医书,借着点起的蜡烛细细看着,对宁千情说。
“等天暖了,让元禾给这屋子开几张窗子。”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看书的时候太黑,伤眼睛。”说完,没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一眼宁千情。
宁千情还在盘算自己的银子,闻言掀目看去,“嗯”了一声没当回事。
“你过来点。”
见宁千情没动弹,余亭重合上书,烛光下的神情扑朔迷离叫人瞧不真切,“我得和你讲讲把万无昼弄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