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部将,最近军营里事务繁忙,您不方便直接回蓬莱县,要不要把您的家人悄悄接过来?”
“不必,弟兄们看到了只怕不好受,大家都是背井离乡,要体谅大家的感受。”
驻扎在草地上,蚊虫多,余铁杭一边与手下交谈,一边点燃驱虫的草药。
手下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给余部将准备“惊喜”,提前问了问他的想法,否则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草药被丢进火盆里慢慢燃烧,红色的火苗跳动着,滋滋作响。
余铁杭半蹲在地上,橙色的光打在他的脸庞上,手下不敢站着比他高,为了表现出绝对的服从性,更加低下自己的头,没看到余铁杭变化的脸色。
狰狞的刺青爬满余铁杭结实的左手臂,掩盖住更加骇人的伤疤。
左手把草药丢进火盆的动作在听到手下的话后停在半空,余铁杭的手指有些僵硬地蜷缩回去。
余铁杭平日眼里称得上张扬的活力被沉思而且带有攻击性的眼神所取代,但是稍纵即逝。
“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
余铁杭面色如常地吩咐,拍了拍手,直起身来,走到铜镜前。
拿起盆中浸泡在热水里的帕子,余铁杭给自己洗了个脸,净了手。
端详镜子中的自己。
十二岁时便在军中,性格活泼可爱加上稚气未脱还没长开的脸庞使得有年长的士兵愿意罩着他,笑起来甜甜的圆眼帅气小男孩当真是讨喜得很。
后来,脸部男性化的线条仿佛一夜之间明显,下颚线清晰了起来,脸上的肉随着余铁杭的训练和思虑变少,孩童的气质被男子的坚毅取而代之,棱角分明。
一滴小水珠沿着余铁杭笔挺的鼻子流下来,很男人的轮廓,但是神情还是像个孩童,一双眼睛藏着野心。
可是左手手臂上的刺青却完美地中和了他身上复杂的气质,点睛之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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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县旁,大老崖。
一中年人独自立于一扁舟上,缓缓前行,两侧都是高可通天的崖壁。
正是田大桥。
中等偏上的身量,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眉目柔和,聪明会看眼色,十分有亲和力,左右逢源一流。
崖壁上被人为凿出一条条路,却无人在上面行走。
苍翠的树木分布在崖壁上,见缝插针般生长着,堪堪掩盖住那一条条通道。
田大桥早就下好死命令让人守住附近,不得让人靠近,再加上他布下的一流阵法,通道间的老树为辅助,任谁来了,没有一整天都难以破阵。
接着,田大桥拿出一个金属碗,最上层由四只瑞兽托起,碗内有好多层,外围雕刻着相互缠绕向上的龙与蛇,看起来不仅纷繁有序,而且生动舒展。
向其中放入两颗蜻蜓眼珠子,田大桥开始慢慢起摇晃手中的虚落铃。
两颗蜻蜓眼珠子在虚落铃中慢慢碰撞,沿着器皿内部繁复的纹路,发出清脆好似鸟鸣的声音,带起的声浪威力却不小。
只见以田大桥为中心的水面,泛起涟漪,圆圈不断扩大,在大老崖可以一直听见闷闷的回音。
从日头正旺到日落夕阳,再到夜色渐浓,田大桥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大老崖中。
终于,田大桥等来了他呼唤的那个“人”。
“噗噗噗……”
扁舟边突然有水泡冒出,田大桥低头,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看到裴长熙的时候,不由得还是一怔神,甚至慌乱了一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最魅惑的花魁仍然需要妆容的修饰,可是当裴长熙的脸庞从水面探上来,水珠沿着她立体精致的面部线条滴落,俨然是一朵出水芙蓉,便是天下最精致的胭脂水粉都画不出这般效果。
田大桥先收好了蜻蜓眼珠子,将虚落铃放好,正色对裴长熙说道。
“明天此处会举行草木教的一个仪式,会有些别的人来参加,我需要你帮个忙。”
“尽管吩咐,我们家这么多年得亏您的鼎力相助啊。”
……
次日,蓬莱县。
“能靠谱吗?哼,老夫向来不信些鬼神之说,若不是好友你执意相劝,断然不会跋山涉水来到此地。”
客栈一间上房之内,说话的人身穿时新料子,身上还散发好闻的香料味道,腰间别一块极品翡翠绿牌。
尽管自称“老夫”,瞧着却不像八旬老汉,而是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眼角微微内勾眼睛还泛着红血丝,墨色瞳孔八字眉,窄长的嘴唇。有一说一,光是他的面容便足以知晓此人的智慧、果断、隐忍。
“姜宗标,今天就是他们草木教的百年仪式,由我举荐你加入,别的疑问先放一边,到了时候你自然会做出选择。”
回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城的县太爷易道凯。
千里迢迢不为别的,就为了今天草木教的百年仪式。
“姜大老板,戴上这个面具,免得别人认出来了。”
桌面上放着两个金属面具,制作精巧,上面图案与虚落铃如出一辙,姜宗标伸手将面具拿在手上,意外地轻,冰凉的金属质地与他的面部轮廓倒是契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