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色浓得像拨不开的迷雾,巷子里的太阳能路灯越来越暗,一星半点落在舞剧院宿舍的窗户上,窗框里灯影如豆。
翩翩再次翻了个身,目光落在那唯一的光点上。她每次睡不着都喜欢盯着窗户看,经年四季,她能准确地分辨出那上面是灯光还是星光,是夜是满月还是残月。
四年前她升为国家一级演员后,院里为她调配到这间宿舍,一室一厅,房间不大、摆设简单,但她却很喜欢。每有演出前夜,她都喜欢回来这里住,为的就是窗外的那一点灯影星光。
为此袁津晨还调侃她有恋物癖,以此来表达对她频繁外宿的不满,可即使她不来宿舍住,在家里也未必能经常见到他。他们俩都是经年奔波在外的人,碰上两个人都在家的情况就像过年一样,必然是和和睦睦的。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几乎没有吵过架,大多数时候,他都把她当成孩子来对待。她有时候想,他包容自己的诸多任性大抵是因为他涵养好又事事尽在掌握,根本没必要跟自己斤斤计较。他们都给了对方太多的自由,却也从来没想过踏进对方的领地一步。他知道舞蹈是她的底线,所以只小心翼翼试探过一次,便再也不提让她退隐的事情。她对他的事业不感兴趣,所以恪守边界,从不过问他的抱负理想。可如今她知道了,他不再甘心做袁氏集团那棵大树上的一个枝杈,她也就成了任风吹落的那一片树叶,再也没有办法和他同荣共辱、经历任何风吹雨打了。
床头的电子钟轻轻地闪了一下,已经凌晨五点了,翩翩终于闭上了眼,虽然时差折磨得她仍旧难以入眠,可她累了,想要休息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挣扎着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屏幕上只显示了三个字,“睡了吗?”,不用解锁她也知道是谁发来的。她没有理会,重新躺了回去,可没过两分钟,手机又响了。
她索性坐起来,打开手机,袁津晨的消息弹出来,“我在你宿舍楼外,我们见一面,好吗?”
她没有开灯,摸索着去找床边的拖鞋,膝盖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的一角,膝关节隐隐作痛。她想有些事情还是尽早解决,否则一旦成为永久的伤痛,那么每逢阴天雨雪那患处总会提醒你曾经受过的伤。
宿舍一楼大厅的灯彻夜亮着。翩翩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门房的灯闪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
袁津晨站在台阶下,翩翩背着光,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才看见他。虽时至深夜,他却仍然穿得一丝不苟,她甚至能够看到他剪裁合体的西裤上,那条笔直的裤线在黑暗中隐隐闪着一道利落的白光。
这已经是她今天晚上第二次打扰门房的大爷休息了,可他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出来抱怨,而是安静得仿佛不曾发现他们一样。这就是袁津晨,就算再荆棘丛生的情况他也能让一切变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样,他掩盖得很好,除了两人亲近的朋友,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反而这次他订婚,他们的关系才得以曝光,而她第一次和他一起出现在八卦新闻上,她就被打成了“小三”,一个插足人感情的投机者。
翩翩站在灯光里,听见他说:“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点儿!”话音未落,他的大衣已经罩在了她身上。
她侧头去看他的手,指节苍白,只有指尖泛着微微的红色,那双手轻轻地没有任何分量地落在了她的肩膀,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可她却不再因此而心动。
她没有拒绝他的关心,但却微微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察觉到她的抗拒,紧跟着也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借着大厅里微弱的灯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刚刚烧烤店发生的事,她知道他一定会问起,也计划好心平气和地来谈这件事,就像谈论他们之间现在的状况一样。
可她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像这个凌晨跟无数个她演出回来的夜晚没有什么不一样,她突然就有些恼恨,刻薄的话脱口而出:“我落地才不过两个小时,你就知道我在哪儿了。我受没受伤难道你的人没有告诉你吗?还需要你亲自来检验?”
他笑了一下,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翩翩,你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安全!”
“安全?那你告诉我你心里的不安全因素从何而来,你的新任未婚妻吗?”
他轻轻跺了跺脚,好像她提起了一件极其不体面的事,但仍耐心和她解释:“翩翩,这只是一个虚名,是暂时的,你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会把这一切解决,给你个说法的!”
“一个星期!”翩翩想起自己如果比赛没有失利的话,她是计划下周才回国的,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他早就精心策划好的。她所有的理智和矜持放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都无法再维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地说:“我输了这场比赛倒是我的过错了!虚名,暂时?那你的未婚妻知道她这个新身份的期限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果然,你真当我是个傻子!”
袁津晨试图去放下他高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