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京城御街的柳絮随风飘荡,飘落在四周行人的衣帽上,也飘进皇宫东面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里。
“阿嚏!”
杜沣被这柳絮折腾得不轻,趴在雕花车窗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中泪光闪闪,埋怨道:“我就说我不能来吧,我这个样子,要怎么给你撑场子……阿、阿嚏!”
堂姐杜若白了他一眼:“那你老人家倒是把帘子拉上呀?”
“那不行,”杜沣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万一错过了我要找到人怎么办?”
“噗。”杜若窃笑一声。
她这弟弟,模样当真生得标致,恐怕全京城也挑不出一个比他还要俊的小郎君,否则她也不会特意拉着他去酒楼给自己撑场子。只可惜……
这人脑子有点毛病。
他从小胸无大志,读书不为考取功名,习武也不想争个天下第一,唯独在一件事上格外执拗——
他总说自己要找一个人。
那个人是全天下最美的姑娘。
他要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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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东面,伫立着京城里生意最兴旺的酒楼。
这里日日人来人往,是个极热闹的所在。城中凡是有钱又好事的闲客,都喜欢聚在这里吃酒嗑牙,东拉西扯,无话不谈。
然而今日,整座酒楼里的闲客却都在不约而同地谈论一件事情,直到一个女人从他们身旁走过,才又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目光随着那个女人转移。
那是一个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女人。
尽管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不适之情,显然她并不是一位羞怯的闺阁少女。
若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看见她腰间的佩剑,便更容易猜到她的身份——
这一定是个江湖女子。
这个江湖女子名唤赵采彤,她在人满为患的酒楼里穿行良久,引得众人频频凝睇,互相耳语,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落座的地方。
上得楼来,依旧是人满为患。
赵采彤又穿行了一阵子,忽然看见左边有个白衣女子高高举起一只手:“姑娘!这儿还有个位子!”
赵采彤欣然入座:“多谢姑娘,请问姑娘贵姓?”
“免贵姓柴,柴雪儿。”白衣女子笑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赵采彤微微一笑:“在下姓柳,名时英。”
入座后,赵采彤只要来了一叠小菜和一壶热酒。她慢悠悠地喝完了半壶酒,终于听见隔壁桌那七八个大汉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嚷嚷着要下楼去。
“柴姑娘,”赵采彤目送那几人下楼后,扯大了嗓门问,“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张府怎么了?什么赏钱?”
“柳姑娘原来还没听说过?”
柴雪儿忽然变得很高兴,因为她原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她凑近了赵采彤,神神秘秘地说:“张府前几日收到了一封信。”
赵采彤好奇地问:“什么信?”
“一封刘香的信!”柴雪儿眼中闪耀着兴奋,她期待看见赵采彤的眼中出现同样的兴奋,可是她的期待落了空,“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吃惊呢?”
“我知道呀,”赵采彤理所当然道,“他们刚才不是一直在说么?刘香是谁呀?”
柴雪儿简直不敢相信:“你真的没听说过刘香?那可是刘香!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八岁的小女孩儿,没有女人不知道的刘香!”
此言一出,立即惹得座中的男客各个面色不悦。
与她们同桌的一个男人阴阳怪气道:“这位姑娘也太以己度人了,那刘香就是皮囊生得再好,也不过一梁上君子,如何就要是个女人都知道他了?难道那皇宫里的娘娘也都要知道他不成?”
“哼!”柴雪儿冲那人皱了皱鼻子,接着又听见赵采彤不好意思地说:“柴姑娘,你跟我说说吧,我是外地人,真的不知道。”
柴雪儿于是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就算没听说过刘香这个名字,也总该听说过他的诨号吧?”
“什么诨号?”赵采彤脸上仍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心中却暗自发笑:这位姑娘怕是脑子糊涂了,她都不知道刘香是谁,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诨号呢?
可柴雪儿显然已经痛心疾首到无法思考。
她不知道赵采彤是从哪个深宅大院里跑出来的大小姐,但她不能接受居然还有人没听说过刘香的名号。
绝对不能!
“就是盗师呀!盗师!”传说中可为万盗之师,盗亦有道的天下第一偷心大盗刘香!
听见刘香这名号,赵采彤果然不再无动于衷。她倒抽一口凉气,惊讶不已:“盗尸!?”
“对!就是盗师,我就知道你肯定听说过!”柴雪儿又皱了皱鼻子,挑衅地瞥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个男人。
赵采彤则喝了一口酒压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那他这次去张府是要偷……谁呀?”
“噗……”
楼上雅间内,一个年青男子应声倒下,把脸埋在桌面上,身子微微抽动。
同席的女人关切地问:“杜沣?杜沣你怎么了?肚子疼啊?”
原来此二人,便是要来酒楼请客的杜家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