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书济拿着东西却没回实验室,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游荡。
不知不觉,灰褐色树枝上嫩绿的新芽已经繁茂,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离开她那天,雪落满了枝头。
他不恨瞿安芷,但他恨自己,他该忘的,却怎么也忘不掉,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为了满足自己隐秘的期望和眷恋,开始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找借口。
电话铃将虞书济从思虑中惊醒,他拿出手机,来电的是他最无颜面对的人。
“老师。”虞书济抿紧唇线。
“我听周鹤说,你们实验的新数据已经出了?”周院士鼻梁上挂着老花镜,一行行看着指尖的文献。
“嗯。”虞书济摩挲着机身道:“晚点我给您发过来。”
“还有一件事。”周院士取下眼镜,捏着酸胀的眼角,语气循循,“前段时间的实验安芷是出了大力的,不管你们现在发生了什么,该说谢谢的还是要谢,知道吗?”
霎那间,铺天盖地而来的愧疚快要把虞书济淹没。他永远忘不了,当年首期实验宣告失败时,周院士一夜花白的头发还有弯下的脊梁。
“年轻人有什么坎过不去的?把事情说清楚,各让一步就好了。”
虞书济一字一句认真听着,却没有一句敢往心里记。
他垂头,颓唐地坐在地上,一滴泪顺着周院士不算温和但耐心十足的嗓音散落于地。
“老师......”终于,虞书济忍不住打断周院士的话头。
周院士问:“怎么?”
心防竖起又塌陷,虞书济几欲张嘴,但声音到了喉头,却怎么也发不出去,最终,他只能垂眸轻声说:“没事。”
片刻的沉默后,话筒里又传来周院士的声音:“刚才,是你想说的事情让你犹豫,对吗?”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本身也不想听。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少给我找些事情做。”
“那如果我这个选择是错误的呢,您会原谅我吗?”
"没有人的选择会一直正确。"周院士声音微哑,轻咳几声才继续,“书济,在搞研究这条道路上,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但在生活中却是我最担心的一个。有些事情上你太刚直太磊落了,对搞研究是好事,但对生活却未必。我不仅是你的老师,还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这一点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所以啊,我不盼你别的,就盼你顺顺当当,成家立业,过好普通人的日子。”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球!”周院士军转研出身,情绪上头便有些言语不忌,“来,你说说,过日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电话里一片静寂,只有电流声。
“四个字,难得糊涂!”周院士扶额的手,重重拍击在桌上。
虞书济握紧手机,语气郑重:“我记住了。”
“人这一辈子不长,事过勿悔,但行前路就好。”周院士说完,叹息着挂断电话。他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轴学生呢?
*
白色奥迪划过黑夜灯光下微凉的雨幕,停留在别墅外马路上。
虞书济垂首,收紧握住方向盘的手,调整呼吸平复越迫近越迅猛的心跳。
车内还开着空调,暖风接触泛寒的车窗凝起水珠时,似乎也带走了太多氧气,熏得虞书济清俊的脸上漾起微红。
他摇下窗,迎着冷风去看那扇他看过数次的窗。
一片漆黑。
“是还没回来吗?”虞书济在心中喃喃自语,片刻后整个人松在座椅上,微叹,“这样也好。”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等白色奥迪驶离,马路的另一边转角处,姜桃在车窗上看完了全程道:“还真来了。”
旋即扭头对后座正闭目养神的瞿安芷问:“用不用把虞教授追回来?”
“我累了。就送到这儿吧,你们可以走了。”瞿安芷掀开身上的薄毯,打开车门,撑伞下车。
纤细的身材步入漆黑厚重的雨幕中,单薄得好像一折就断。
偏那走动间隐现的傲骨,如剑一般,硬生生在天地间撕开一弯小径,仿若无论她所求是何物,这世上都没有什么能阻拦。
“你说瞿总她怎么想的?虞教授这明显是后悔了啊。”姜桃望向窗外轻声问。
王师傅打了个哈欠回:“我如果知道,还会给人开车吗?早学瞿总开公司了。”
*
做完最后一组实验,周鹤看虞书济出去换衣服了,顶着笨重的实验服,凑近颜山琴身边问:“他怎么还这样?我的大招没效吗?”
“我判断是有效的,因为他emo的方式变了。”颜山琴回。
“哦。”
“别想了,剩下的我们已经帮不了他了。只能靠缘分了。”
周鹤:“缘分?这听起来不是很科学啊。”
“爱情这玩意本来就不科学。”
周鹤沉默片刻,语重心长:“果然那句话是对的,智者不入爱河。”
此话刚落,周鹤便觉得腹间一痛,垂眸一看,是颜山琴给了他一手肘。
虞书济换好衣服,驱车来到一家咖啡厅。
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