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高深地看了汪原一眼。
“汪大人,你还是不懂女人,同一盒胭脂,自己买和男人送里头情分可差远了,你送个胭脂水粉又能叫她高兴,又能叫她觉得你体贴,故而看重这份情。上回我送云儿一盒粉,她对我笑了三天。”
“玄乎。”汪原嘴上不屑,想起自家妻子,也揣了一盒放兜里。
桌上还剩下一盒未开过的,世代经商的血脉催促着王盛伸出手,被汪原截下,他咧嘴一笑,转向另一边,“陆大人,还剩一盒,你要不要?”
两人双双望着官厅一角背过身在洗手的陆迢,没等来回应。
官厅忽地静了下来。
陆迢背着身迟迟未应,半晌,王盛道:“我还是只拿一盒妥当,把两个人的弄混就不好了。”
他们出去后,陆迢看向剩下的那盒胭脂,仍在思忖。
白玉扳指被取下,他指腹抵住扳指下端的一处缺痕,反复摩挲。
长时间相处下来,会生出情?
什么是情?
他姑姑死心眼看上秦甫之耽误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母亲偏信了一眼的错觉远嫁金陵守活寡,还有他二叔——
陆迢止住念头。
他永远不会为旁人如此。
傍晚,陆迢的马车驶上了回国公府那条道。
老太太私下发了话,说表妹妹妹都在家里,要陆迢少外宿,别传出什么带坏了弟弟妹妹,陆迢应了下来。
金陵夏日渐深,夕阳在天边留得越来越久。淡淡一抹斜晖探进车轩,盖上了陆迢的膝。
他坐在车内,目光垂下,久久盯着这抹澄黄的斜晖。
直到马车折弯绕进国公府后面一条街的巷子,西侧的高墙挡住光,陆迢的眼中倏忽暗下来。
他终是开了口,对外边的赵望道:“掉头,去榴园。”
*
马车如此绕了一段路,到榴园时,金乌已快要掉下山顶。
秦霁在偏厅用晚饭。
小厨房的蜀地厨娘得知自己前几日请缨做的拿手菜把主子嘴给辣肿了,心虚得很,最近只依着秦霁常吃的那几样菜做。
桌上只摆了一道清灼菜心,杏仁豆腐,和一道鲜藕萝卜汤。
陆迢看完,险些以为自己养着的是只兔子。
“大人吃了么?”秦霁捧着一小碗莲藕汤,仰颈问他。
陆迢没回,直接在秦霁对面坐下,一副碗筷立刻摆至他这边。
他提了筷子,对着这三个盘子犹豫半天,最终夹起一根菜心,同他预想的一般寡淡无味。
不禁攒眉,又放下筷子。
他有心事,秦霁也是。
今晚陆迢奇奇怪怪过来,奇奇怪怪吃菜,又奇奇怪怪停筷,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让她忍不住往今日在茶坊见到的一幕上想。
他是不是良心发现,来同自己两清的?
秦霁细细一想,觉得很有可能,她把小碗放下,漱了口端正坐好。
“大人有话要说?”这话问出口时,她眼里晃了一两点光亮,藏着期待。
对上璨如星芒的一双眼,陆迢倏忽失神,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衣袖里的胭脂。
摸出胭脂瓶的轮廓后,他的心又静下来,眼神掠过三个菜碟,语气平淡道:“旁人见了都要以为你在出家。”
陆迢走到秦霁身边,点了点她的肩,“去不去外面吃,重新挑两个厨子带回来。”
秦霁仰头看着他,忍下期待成空的失落,摇了摇脑袋。
“大人,这里的厨娘挺好的,我不挑食。”
陆迢捏了捏这张小脸,他的外室的确不挑食,哪怕盘里放两片叶子她也能慢条斯理地嚼完。
他知道的。
陆迢回想了一遍,除却不挑食,其它东西也没见秦霁挑过。
有什么她便用什么,与伸手就要见金银的陆悦之流全然不同。
她好养到有些不像话。
他的手还停在她腮边,又抚又捏,“真不要?我近日要住回国公府,不过来这边。”
秦霁闻言怔了怔,还是摇头。
为什么说这些?
从她进榴园,一直都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时跟自己交代过去向?
秦霁又想到了今日上午那一幕,忽然间明白过来。
“那今夜呢?”她握住陆迢作祟的手,起身时把它拿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