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院中。
今日这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天,直到半夜才停下来。
雨声方歇,蝉鸣又起。
陆迢从床上坐起,脑海里仍是今早那副画面。
秦霁从他身上起来的时候,脸上仍是若无其事的神情,眼睛除却稍稍亮了些,也没有别的什么。
然而,凭着那滴砸在他手背的泪。
陆迢终于明白了她收到胭脂的反应。
那不是羞,更不是高兴。
而是伤心。
他的外室又叫他困惑起来。
既不是胭脂的错,还会是什么?
总不能是他?
陆迢自觉昨夜对她已经算是很不错。
因一时不忍答应了她要轻些,一直到最后,他都在应着自己这句话。
秦霁推一推,自己便停了下来。
难不成她——
陆迢捏了捏眉心,停下荒唐的猜测。
秦霁还说了两件事。
弄丢了发簪,赔不起。
还想出去一趟取药。
她实在会找时机,陆迢只能把后面那个也应下来。
还有什么可哭的?
想了许久,仍未理出头绪。
上回叫他这样难解的还是棋谱上一盘残局。
一直到分夜的钟声幽远传来,陆迢才从这片纷扰的云雾中抽身而出。
望着窗外透进桌案的明月光,他攒起眉头。
自己莫不是疯了,想她做什么。
一个外室而已。
她的喜怒,与他无关。
*
一连几日,秦霁都未在榴园见过陆迢,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腿上的伤也痊愈地快了起来。
出门取药材这天,是个晴天。
秦霁打开自己来时带的那个小包裹,里面现下只剩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匕首,药,还有火折子。
都因着陆迢没了。
她藏好银票,先一步出了榴园,在马车上等着绿绣。
好些时候过去,才见绿绣步履匆匆走过来,到了马车边上,她站着停了会,眉心稍蹙,似在缓缓身上的难受。
“上来吧。”秦霁打起车帘,探出身拉她。
“叫姑娘等久了。”绿绣歉意地笑。
没一会儿,她拉起裙摆去看自己脚上的绣履。两只被挤得鼓鼓的毡青圆履头怼了怼车厢上的木板。
她觉着不大好意思,低声给秦霁解释。
“奴婢这鞋不知怎么了,好好穿着忽然有些别扭。”
“不要紧的。”秦霁知晓其中缘故,做出不在意的模样。
她打起车轩处的竹帘子,视线偏向窗外。
榴园的门匾一如她来之前,方方正正,一丝不苟。
这两个字已经不若初时见面那般叫她害怕了。
马车向前驶去,桐柳掩映下,榴园的朱檐碧瓦渐渐被鎏金的日光抹去轮廓。
秦霁默默放下竹帘。
榴园的这段日子,不算有陆迢的那部分,其实还不错。
可若是没有他,她或许也逃不出醉春楼。
秦霁坐在马车上,掐起了自己的几个指头,将前面的掐出一个深深的指甲印后,又换上后面一个。
指尖上的疼勉强拦住了心里的难受。
总要付出点什么的,不是吗?
她把自己的清白给他,换来眼下这个离开的机会。
这算不得亏。
虽然他的人品不好,但是他的皮囊也不差。
她不亏的。
秦霁自己安慰自己。
只要离开就好了,离开后她就是秦霁。
禾雨的一切与她无关。
绿绣自上了马车,一直歪着头在看着自己的鞋,没有注意到秦霁的不寻常。
她将鞋伸出,几个脚趾在绣履里挤来挤去,好好一双鞋今日忽然变得不合脚,也没有可以换的——
昨夜姑娘说房里熏人,拉着她和绿珠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出来是什么东西。
最后姑娘指了指她们两人的穿的鞋,闷闷不乐坐在榻上。
同姑娘相处了这么久,绿绣还是头回见她似要生气的模样。她和绿绣只好将脚下穿的鞋,还近日里换过的,全都连夜洗了。
姑娘的脸色这才好起来,同寻常一般。
秦霁把几个手指都掐过一遍,重新抬头时看见绿绣还在挤摆脚上的两只履。
溢满了整片胸口的难过里,忽而腾出一片空位留给她的心虚。
隔着竹帘漏缝透进的日光洒在她的后颈和背上,没由来的发烫。
秦霁往里边挪了挪,躲开这片阳光。
她道:“不若待会儿你再去新买一双,便说是我挑的。”
绿袖闻言一怔,将裙摆重新放下,笑了起来。
“奴婢自己有月钱,若是选鞋的时候,姑娘肯在旁边等一会儿,这就够了。”
秦霁双手托腮,撑在膝上,又变成昨夜那副不爱讲理的模样。
“那可不行,我找大师算过的,今年不能去纳鞋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