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阵金石坠地的铿锵声,一切芜杂的思绪蓦然被抽空,笼遍周身的冷气和陌生感令清明乍然醒神。
柳淮书不以为意,欲要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伸手将清明的嫁衣整理好,修长的指节勾起繁复精美的系带,慢吞吞打了一个死结。
他想,今日特意为他准备的酒,却是如此不中用。
然而清明却会错了意,这突如其来的冒犯吓得她立马警惕起来,她奋力地挣扎,摸到枕边的金簪,就朝着身上的人慌乱地刺去。
那人停止了动作了,凝神屏息地望着她。
白皙的肌肤上顿时血迹斑斑,缓缓洇湿了素白衣衫。
清明则满脸都是警惕,蜷缩在床头,“你......是谁?”
熟悉的手法让柳淮书有片刻的失神,他无暇顾及这喷薄而出的血迹,目沉如渊,错愕地逼近清明。
一切药物都在此时失了作用,不及他心中腾起的妄念能够压制他的理智。
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刺杀手法,难道阿萤没有死,就是……她么?
脑海顷刻被这个念头占据,他拾起金错刀斩断他刚刚亲手系下的死结,想要将着朦胧的嫁衣撕碎,寻求那yao腹上的答案。
五年前,他身在斗兽场,与阿萤合力杀了七个对手之后,那斗兽场主却再也没有撒下过任何一个能吃的食物。
他与阿萤饿了三日,槐树皮早已被斗兽场中的人啃食干净了,阿萤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枝即将糜烂的桑果,却出现一个身强体壮的对手,一把将她拍飞了出去。
以命相拼之际,他们二人勉力才将他打晕。阿萤为救他,右腰被竹尖没入半寸之深。
没有药材,她病了整整十日,差点死在那个冷冬。后来她活过来,腰间留下一道再也祛除不了的伤痕。
女子皆看中自己的容貌,不喜身上留下印记。柳淮书撕下自己破烂的衣衫,裹了药草小心翼翼地覆住那个骇人的伤痕,眼神空洞,又仿佛回到了那么初见那日,他厌世求死的模样。
阿萤却笑着说,“没事,在我们处月部,男女皆是武士,皆以身上的伤疤为荣,那是战胜敌人,向雪神阿拉献祭生命的标志。”
柳淮书却是不信的,冰冷的雪山怎知何谓虔诚?
他只做自己的信徒。
柳淮书迫得更近,清明惊呼,毫无章法地反抗黑暗中的恶鬼。簪子掉落,双手被人猛地扣住,腰间的帛带复而捆住她的双手,高高束在拔步床的雕花木栏上。
脂粉磨尽,露出掌心赫然醒目的伤口。
片片繁衣如鱼鳞脱落,龙凤烛终是燃尽了。
只剩最后一层亵衣时,柳淮书突然停了下来,抬头望见满是清泪的女子。
失措,恐惧。
那双眼碧波无澜,却又映照着他无处遁形的胆怯。
万一,雪山之中真有聆听众生的神呢?
他走进赌场,却不敢打开手中的骰盅。
他希望她就是阿萤,往后余生,就让他护她一世来赎当日背信的罪孽。
可他又不希望她是她,这满身的伤痕,幽深无神的眼睛,是受了多少磋磨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柳淮书轻轻闭眼,心中冒起无限的酸涩。
远远的似有火把穿梭,密密匝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陈列于喜房外,化作山雨欲来的死寂。
顷刻房门被人恶狠狠地踹开,一道张扬的声音阻隔在二人之间。
春|潮带雨,侵染了镜中花,水中月。
谢离之踩着马靴阔步行至喜榻前,眼角眉梢间跳跃着生动的讽刺:“柳大人既如此中意本侯的新夫人,不如转手交予你作妾?大人意下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