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掉落的感觉如此明晰,这一笑竟也让她惶惶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这是,得救了么?
她转头回望,果然见那蟒蛇歪歪扭扭地挂在树梢上,垂下粉红的信子。
蛇身的七寸之处,被削尖的竹竿贯穿,钉在树干上。
清明来不及沉溺于死里逃生的喜悦,倏地乌云密布,惊雷阵阵。
天上下起了红雨,密密匝匝打在清明的身上,眼前郎君的笑容忽而变得模糊不堪。
清明眨眨眼,想要看得清楚些,忽而下一秒心口处一阵剧痛,她错愕地低下头,湿热的触感比眼前所见还要真实。
一把匕首刺穿了心脏,血迹沿着刀柄,给那郎君的衣衫留下一团污浊。
痛感越来越清晰,清明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眼前弥漫着可怖的殷红,连那温润郎君的眸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抱歉,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
梦境碎裂,脑中一片虚无,清明如木偶一般了无生气。
肖管事本想将此事告知乌春校尉,让他给大人递个口信。
然而陛下近来要寻个什么丹药,将半数的羽林卫都派出了京,乌春校尉于三日前便执公差去了。
寻不到人,肖管事便来寻岑大人,而岑大人不知怎的染上了风寒,卧在榻上咳嗽不止,那架势,差点将肺给咳出来。
肖管事不敢扰了他养病,只得奔走于上京各个医馆,请人为清明诊病。
苦寻良医无果,肖管事灰溜溜地立在街边拍着大腿发愁。
他两只眉毛一把胡子皆糊上了一层虚汗,嘴里嘟囔着“这可如何是好!人救不活,老夫这条命……唉!”
忽有一个游荡于街角巷落的老汉,拽住了他的衣袖,问清肖管事的烦扰后,掏出他破布包袱里的瓶瓶罐罐,并信誓旦旦地开价二十金,就要跟他进枢相府诊治。
肖管事狐疑地看了看这个满身破烂的长胡子老汉,想起清明的模样,再不救怕真是没命了,倒是这塌天的祸事他根本兜不住。
于是狠下心来,含泪付了十金定金,带着老汉直奔枢相府。
清明气息微弱,往日听起婢女们谈起外边的事情,都会不自觉地颤眉,今日完全没有了动静,像已经游离在了阳世之外。
那老汉把了清明的脉,拨开她的眼皮仔细瞅了一会儿,问周围的人道:“她几日没进食了?”
先前的两个婢女战战兢兢地掰起指头数,道:“她、她自进府就不曾吃过东西,算、算起来,应该有四日了罢。”
若清明清醒着,定要反驳这个婢女。她自大婚当日,到现在,已实打实有五日不曾进食了。
那老汉道:“怪不得,人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别说这么一个清清瘦瘦的小娘子,饿了这么多天,估计没等到今晚,就被饿死了。”
婢女面面相觑,肖管事见老汉的模样,便知他有法子救人,便连忙请他开方子抓药。
老汉眉毛胡子一皱,当即搁下他的药瓶,道:“开什么药?当然是让人先吃饭!这哪是什么病,分明就是被你们饿的!”
肖管事一愣,啊?
他马不停蹄地吩咐婢女去准备吃食。
老汉对着婢女小跑的背影,高声道:“要薄粥!越薄越好!”
*
一日进食五六次,每次只得两勺白粥兼药水硬灌下去,如此修养了三四日,清明才慢慢恢复了力气,能与人说话了。
新来的婢女很是妥帖。
年纪稍大,说话紧凑得像算盘珠子的婢女唤做碧露,她活泼好动,常搜集一些话本念与清明解闷,常常说到要紧处,自己便咯咯咯笑个不停。
年纪稍小,做事体贴沉稳的唤做鹤梦,日常照顾她进食,总是十分耐心,说话也很温柔,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周姑娘胃中亏空,得慢慢吃才不至难受。何时再想吃了,就吩咐奴婢去取饭食来。”
清明起先十分不适,周姑娘?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还是周以宁。
外界也许知她知是明远侯夫人,又或许是柳大人的妾室。
但唯独不是她自己。
而婢女这般贴心,又让清明想起了离云。
想来她落入柳淮书手里,连太师府都束手无策了罢?
那日她求柳淮书救她,他反而差点杀了她,现今又在他府上,清明也猜不透此人到底意欲何为。
她直觉里认定,这枢相府,绝不是她安身立命之地。
期间那老汉为清明看诊两次,第一次解了她安神散的余毒。第二次为她把了脉,看了看她的眼睛,思索了半天,对管事道:“我和这位姑娘有缘,这样吧,五百金,我保证治好她的眼睛。”
清明面带喜色,不禁问道:“真的么?”
老汉抖了抖他的药匣子,碧绿的眼珠泛着亮光,笑道:“童叟无欺,正巧我还有十日就要去北庭了,这十日内治好你的眼睛,不在话下。”
而一旁的肖管事则睁大了眼。
清明不知五百金是何概念,欲开口致谢,却被管事抢先一步道:“大夫妙手回春,老朽自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五百金不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