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先生,您多虑了。”风曦浅笑着摆了摆手,“我倒是觉着令媛天性率直可爱,讨人喜欢得紧。” “姑娘能这么说,那兰某也就安心了。”兰楚章点点脑袋,复又与风曦就着那五弦琴与兰雪声的日常浅聊了两句,便彻底与众人告了辞。 临走前他回头多凝望了兰雪声一眼,直到后者眼见着又要闹了脾气,这才一刻不停地离开了老街。 经他这样一打岔,兰雪声亦登时没了那想要继续看店的心思,当即带着几只异兽简单逛过番琴行,便麻利地驱车回了公寓。 “所以,小风风,你跟那死老头子认识?”到了家的兰雪声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只苍蝇,看向风曦的眼神也神似在看某种地外生物。 风曦闻此镇定自若地抬手一拢耳边散落的青丝:“何止认识。” “实不相瞒,雪声,你这琴行的地址还是你老子给我的呢——” “当年你退行的动作太快,消失得又太过彻底,我就算听说过你的事迹、能花钱请动老陈帮忙办事,一时半会也查不到你的去处。”风曦语调微顿。 “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而老陈他们协会那边盯着的,主要是些修行人,或类似我这样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老东西。” “是以,当日我能那么快又那么准地直奔代城找到你,其实是拿了你爹给我的地址。” “要不然,你以为我会放着琴派大成的江南一带不去,偏生要这般大费周章地跑来连琴社都没有几个的代城吗?” “我靠!你居然是从老头子那找过来的,你俩居然真认识!”兰雪声骤然瞠目,“小风风,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爸没让。”风曦无辜摊手,“他说你俩的关系僵得很,我要是开口就报是从他那找过来的,你指定连琴行的大门都不让我进。” “——这我哪里敢说?” “嘶——”兰雪声听罢不受控地倒抽了口冷气,“别说,小风风,你还真别说。” ——假若风曦当日真上来就说她是她老子推过来的,那她肯定不带给她看琴,更不可能答应要帮她修琴弦的。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还是得说,某种层面上讲,老头子他确实挺了解我。”兰雪声咂嘴,逼着自己略略放平了下心态,“那……小风风,你俩又是怎么认识的,能说给我听听不?” “能怎么认识的,就那么认识的呗!”风曦耸肩,“为了寻找曦琴的修补之法,这些年我一向以民间古琴收藏家的身份在外行走。” “旁人见我看起来年纪小,出手阔绰又查不出身份,惯来将我视作什么隐士世家身份神秘的继承人,平日自也愿意高看我几分,时不常邀请我去些什么茶会、琴会一类附庸风雅的小集会,而你老子如今又是国内最大的古琴制造商,自然也会不时出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呗。” “而且说实话,雪声。”风曦目光平静,“当初我是想过要请你父亲亲自出马,帮我修琴补弦的。” “但他拒绝了我。” “——他说他的手腕早年受过些伤,而今能如常人般活动自如便已是万幸,早就根本提不动刻刀也搓不了琴弦了。” “我开始还以为他这话不过是推脱之语,直到有次瞥见他腕子上的疤痕才知道此言非虚,后来我了解到他年轻时曾不幸被利器穿断过手筋,的确是已十几年没干过活了。” “再后面,他给我了你的地址,向我推荐说你才是完整继承下他们兰家斫琴手艺的人。” 风曦转眸定定锁紧了兰雪声的面容:“也就是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一直在找却还没找到的、曾经名噪一时的少年斫琴师‘云色’,并毫不犹豫地赶了过来。” “好家伙、这,老头子从没跟我说过这些,”兰雪声闻言忽的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没告诉我过他的手腕受过伤——在此之前,我甚至也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 “唔,可能是他手受伤的时候,你的年纪还太小,我大概算了算,那会你可能才刚五六岁。”风曦沉吟,“加上他当时也是有意瞒着你和你爷爷——说起来,你爷爷兰听松我也认识。” “你现在弹的那张‘崖上听松’我当年远远见过,不过那会我对外的身份还是琴师而非收藏家,名气不大也不常露面,认得出我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 呵……打扰了。 活得久的果真个个惹不起。 兰雪声不受控地抽抽唇角,许久方才勉强平复心绪:“……小风风,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过,只有身负琴心的琴师,方能制出曦琴所需的琴弦是吧?” “所以说……老头子他那奸商身上也是有琴心的吗?” “对啊,有的。”风曦认真点头,“并且十分赤诚坚定。” “——雪声,你也不仔细想想,我既动过了要请他帮忙补弦的心思,那他身上定然得是有琴心的呀。” “如若不然,我闲得蛋疼找他干嘛?” “这……主要挺出乎意料。”兰雪声艰难道,“我从前还以为……他早就没这东西了。” “实际上,他有。”风曦垂眼说了个轻描淡写,“或者说,你们兰家祖孙三人的身上都有。” “只是你爷爷成名那会,曦琴还未开始断弦,琴弦初断后不久又赶上各种动荡,我找不到合适地方修琴。” “等着这茬过去了,你爷爷已然跑到山中隐居去了,我跟他不熟,他当年为人又过分低调,我找不到他也不方便找他,就只能另寻他法。” “是以,雪声,我一直也不太明白,你和兰楚章究竟是怎么闹到这个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