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青鹿崖与玉屏峰相对而立的画舸峰,一般是用作长老议事的地方。
李荻从弟子处得知消息后,没回青鹿崖,直接去了画舸峰。
天玑老人已将琅嬛元典现世之事告知了另外两位同修,李荻一进殿,便承接了来自三道目光的压力。
三老的名号只是羲皇宗固有的叫法,并非他们的真实名姓。
譬如天权老人与天璇老人,实际年龄不可知,单从外貌上看,绝对是跟“老”这个字沾不上边的。
李荻握着那把绣扇,神色晦暗地走进来时,三老闲暇以待,心中各有成算。
“哈,宗主来了。”天璇老人率先发声。
他眉眼含笑,李荻却知道这是头彻头彻尾的笑面虎,不愿意被他看出心中所想,神色凝成一方冻冰的春水,向他们见礼。
“有事吗?”平星洲看不出他的喜怒,便说些心照不宣的废话。
天璇老人——号“烟霞客”,名平星洲,是个智武双修的大能。
智者的话术交锋和打嘴仗的手段,李荻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如今敌暗我明,对方就是不肯先一步开口扯上主题,迂回了再迂回,反正他也不着急。
这种情况下,李荻开口时便不免落了下乘。
“听说我身边那名侍女失踪了,此事与尊驾有关么?”
只要说话了,就没有智者撬不出的情报。
平星洲揶揄道:“宗主入殿的第一句话,不是先问琅嬛元典,而是关心这名侍女的下落,难道她的重要性甚至大过琅嬛元典吗?”
好的,被他占了主动权,李荻先输半筹。
“尊驾言辞犀利,洞若观火,我不及也。”
这不是认输,而是例行的吹捧与赞赏,甚至跟个人情绪并不相关。
李荻的傲不在表面上。
平星洲先是一句话杀到他眼皮子底下,然后又从容退了回去,言笑晏晏:“头一次见宗主如此情绪外露,可是问罪而来?”
李荻也笑:“谈不上问罪,只是来了解下前因后果罢了。”
客套式假笑,看似回答了问题,实际上是正确的废话。
平星洲疑惑道:“既非问罪,缘何如此怒气冲冲呢?还是说,我们哪里得罪了宗主?”
武战才有天玑老人的戏份,这种场合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因此只能苦着脸坐在那里,听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试探。
身居天权之位的应炎廷,虽然不至于在此时开口阿巴阿巴,但他的兴趣向来只在武学和修为境界上,对这种言语交锋丝毫不感冒。
故而也冷眼旁观着,瞧他俩人斗法。
李荻继续客套回应,笑意不改:“那就要看从什么时候算起了。”
这句话稍微泄露了点锋芒,意指他的怒气早在这件事之前,更默认了“得罪”之说,若是稍微发散一下,很难说不是在暗示三老专权之举。
温情的外衣被撕开,平星洲一改迂回宛转之态,猝然对李荻发难:“原来宗主如此短视,对我等心怀不满之事竟然是真?”
他一派疑惑之色,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辞是在逼问,也没意识到自己给了对方多大的难堪。
李荻负手而立,执扇而笑,完全不将这种程度的挑衅放在眼里。
“我非总览全局之人,眼光自然不及尊驾长远。”他道,“那么尊驾呢?居于高处,看得清接下来的局势变幻吗?也许时移世易,有些人人争抢不及的东西,转眼便有烧手之患了……”
这话意味深长,但他已微觉不耐烦,不欲再多做纠缠,只说:“这种无关痛痒的试探,收起来吧。”
平星洲但笑不语。
双方都心知肚明,彼此的嘴巴严得很,方才就是纯粹的打嘴仗。
智者不可能将话语的主动权让人,平星洲词锋再起:“宗主此来的目的究竟为何呢?”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但我假作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在假装不知道,大家搭了个台子就开始演。
一者步步紧逼,一者便佯装而退,顾左右而言他。
应炎廷看着这两个人精你来我往,唇线紧抿,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说来说去,不就为那点子事儿吗?实在说不通,大家拔刀一战,谁赢了听谁的!
终于,李荻的燕国地图铺啊铺,匕首露出了一线锋芒。
“那半部琅嬛元典,尊驾打算如何处置呢?”
平星洲遗憾道:“不能确定是花神谷或是无相剑宫保管的,难啊。”
李荻了然道:“这么说,尊驾是不打算归还典籍了?”
这回换平星洲朗声大笑了,他道:“如果宗主能确定典籍的归属,一声令下,我等自然遵命啊。”
这笑声没什么温度,沁凉沁凉的,落不到实质,让人如沐阴风。
似进实退,一拳打了个空,李荻对此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若我要尊驾在即将到来的品剑大会上,当众将此典籍归还,并说明前因后果……”李荻眼露寒霜,“尊驾以为如何呢?”
平星洲丝毫不弱,回以质疑:“那宗主是确定典籍的归属了吗?还给花神谷还是无相剑宫呢?据我所知,这两家可都没有接品剑大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