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极沉,凛甚至不知是何时进的原府,次日天大亮时才悠悠醒来,睁眼便看见了正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衣物的七海。
见凛起身,七海笑盈盈地来到床边,扶她下床。
凛近来思绪有些迟缓,此刻仍迷糊道:“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我到凉州来了。”
七海笑答:“我们确实在凉州呀。”七海显然很乐意回到凉州,说话时嘴角向上翘着。
昨夜发生的事这才陆续浮现在凛的脑海中,她也露出了笑容,问道:“你昨晚为何不随着律去见一见你的姐姐?”
“我担心我们会暴露,还是小心为上。反正之后我们留在凉州了,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凛点头道:“待我们都安顿下来,过几日我便求瞳准你出城。”又问,“咱们现在是在原府么?”
“在原府瞳主子的院里,过一扇角门就是瞳主子的卧房。瞳主子方才来过一回,见你还睡着便又走了,据说是去灵堂了。”
七海如今已能猜到凛的心思,不待她问便先告知了瞳的动向。
七海由衷的喜悦感染了凛,她忍不住逗她道:“听你一句一个瞳主子,叫得亲热,怎么没见你这么待见道闲?”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让凛心中一痛,笑容也瞬间凝住。
凛匆忙收拾完毕,随意用了些简单的吃食后,赶去了灵堂。
瞳正默默跪在原慈的灵柩前,背微微弓成了一个恭顺虔诚的弧度。
望着他孤独的身影,凛不由地感到哀伤。她与祖母原慈仅有的几次见面皆是客气疏离,来往的问候信件也都是一本正经的笔调,毫无家人那般的脉脉温情。凛此刻难过的心情,更多的是因她对于瞳的哀切感同身受。
凛悄无声息地走上前,默默将手搭在瞳的肩上,轻轻捏了一把,想要给他一些抚慰。
“你来了,”瞳并未转身,也未抬头,沉声问道,“你父亲到了?”
凛疑惑地问道:“父亲不是已和祖母决裂了吗?他也会来葬礼?”
瞳猛一抬头,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
凛意识到瞳方才是将她错当成了其他人,便问道:“柳请夏呢?”
“她去柳州接她父亲柳厚林,预计今日会回。”瞳站起身来,眼神躲闪。
凛分明感受到瞳方才招呼人的口吻分外亲切,眼下又见他不似以往坦诚直白,心中对二人关系的猜测此刻似是得到了证明。
卧于棺木中的祖母慈面色安详,离开之时应未遭受太多苦痛。凛上前凑近了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任何表面的异常。
凛问道:“祖母的尸身验过了?”
“晚些我去你屋里说吧。我一会儿要接待几位前来祭奠的远客,我让原彩(慈的二儿子,已故的原宽的女儿)带你逛一下原府,先认认地方,日后你在这儿生活也方便些。”
不久之后,原彩便听命前来凛屋中寻她。原彩只比凛小三岁,可她的神情却怯懦似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凛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羞怯的小姑娘会如何接手原慈和原瞳留下的原氏族长之位。或许正是因为她的不胜任,瞳才放心将族长之位让与她。
凛见原彩甚是紧张,简单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即刻出了门。
原府早年扩建时,为了不迫使周围久住多年的普通人家搬迁腾挪,便将旧址改作了办公之地,在新垣城倚靠的新垣山山腰处,重新修建了一座府邸作为日常生活的居所。
府内绿树环绕,院墙参差,不似京都的庭院那般方正规整,也不似余末城的庭院那般散乱荒凉。一条条通路皆修得弯弯绕绕,道旁翠竹修树密密匝匝地遮掩着,瞧不见几步开外,从弯道那头走来的人。
府邸坐西朝东,东南角和东北角上分别有两座近四层楼高的塔楼。三人登上了塔楼的顶部露台,向外远眺,将凉州大片土地尽收眼底。
整座新垣城绵延数里,尽处衔接着大片的农田。远处广袤的农地间镶嵌着几座规模不小的城池,在这一片广袤平原的尽头,还能隐隐看见一片极广的湖泊。
眼前的景致虽美,身旁作陪的原彩举止言谈皆战战兢兢,凛也有些意兴阑珊。她将视线转向北方,思绪也飘去了遥远的余末城。
不知夕夏是否也已离开,不知卓然一人能否照料好药铺的事务。夏日过了,衍儿是不是又回了他界念书?还有他……经历了远距离的移行,不知此刻的他是否在卧床休养……
一声清朗的问候打断了凛的思绪。
来人正是柳请夏。与她二姐夕夏柔和淡漠的态度截然不同,柳请夏待人似乎很是热情。她衣着艳丽,体态丰满,有着她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丰韵。
凛四年前抵达京都时,柳请夏已从学宫结业,回到封地柳州生活。因此二人先前并未有过交集,凛甚至没有出席她和瞳的婚礼。此时忽然见到她,凛略感心惊,垂首向她屈膝行长辈礼。
见到熟识的请夏,尚未学会掩饰心绪的原彩立刻长舒一口气,面上终于露出愉悦的神色。
请夏冲凛笑道:“听瞳说你已经到了,想着先来打声招呼。凛儿这次预备在凉州待多久?”
显然瞳未跟请夏提及任何有关她留于原府的打算,凛不免心虚道:“我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