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带着两个姑娘下班了。

看姑娘们背影消失，江波大步走进画廊，林珂斜靠在门口廊柱上，并不进去。

阿华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望向门口。

林珂看到江波背影颤颤巍巍，两只手抖得像帕金森病人。

片刻后，江波落荒而逃，像一只受惊的猫“噌”的一下窜过林珂身旁，他站在阳光下抖着手点着一支烟，猛吸了一大口。

林珂看到他侧身时，眼里的泪在阳光下闪了闪，他快速用袖子抹了一下脸。

总归要面对现实的，林珂给自己又做了一遍心理建设，走进画廊。

阿华那双邪魅的桃花眼，满是疑惑：“你们俩见到我，是什么反应？有什么问题吗？”

林珂笑道：“很奇怪，是不是？带你看幅画就明白了。”

阿华跟着林珂来到里间会客厅，林珂从靠墙处的一摞画框最里端，拿出一幅包装完好的画。

林珂扯开包着画框的纸张，画里英俊的青年人——方之城。

阿华看着画呆住，林珂说：“这是我爱人，我见着你的时候，以为你就是他。”

阿华缓过神来，“的确是太像了，跟照镜子一样。那你爱人呢？”

林珂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的意味，“两年前，一起意外事故，去世了。”

林珂拿出早上那个小笔记本，打开画着问号的那一页。

“先生，所以我，想问一下您的年龄，我甚至以为你们是双胞胎，是不是有点魔幻？”

阿华说了年龄，林珂低头在纸上阿华的名字后写二十六，之城名字后写了二十八。

林珂低头继续写：“故乡呢？”

阿华说：“青石镇。”

林珂抬起头黑亮的眼眸看了阿华片刻，又低头去写。

阿华却并不尴尬，眯着两只桃花眼凑到林珂的本子上看。

“林小姐，我也不叫你小姐，您也别叫我先生，您叫我阿华，我叫你阿珂吧。哦，原来我和你先生相差两岁，故乡也都是青石镇。”

江波已经进屋，踱着步思考，他提议：“林珂，如果觉得他俩有血缘关系，不如做个DNA。”

“可是，两年了，没有留下哥哥血液，指甲什么的。”林珂抚额，“头发？也必须要带毛囊的头发，哦，有。”

“我把他办公室枕巾收藏起来了，就放在这里。”林珂站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塑料袋包好的枕巾，“这枕巾我买了后，发现特别粘头发，打算不要了，哥就拿到办公室了。”

江波在嗓子眼里骂：“变态”。

看林珂转过来的视线，立刻垂下头，当只小鹌鹑。

林珂看向阿华，错开阿华的视线，微微叹息：“不做DNA，即使阿华愿意，即使阿华和之城真有血缘关系，也不该去绑架阿华，他有他的世界和生活。我们做DNA的意义？难道要他取代之城来安抚无处安防的灵魂？”

林珂自嘲的笑了笑。

室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少顷，江波说：“好吧，那就不做DNA。可是，你和之城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知道之城身世有多少？”

林珂一下子发怔，是啊，了解吗？好像从来没有细究过。“听外公说过方爷爷的事。”

林珂送到外公家的时候四岁，之城那时九岁，已经在外公家里了，那时方爷爷已经去世。

林外公和方爷爷都是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方爷爷是排长。

在一次战役转移中，方排长受了重伤，他和几个重伤员不愿意拖累战友，原地留了下来。

林外公他们走了没多久，听到了巨大的轰炸声，战友们都以为方排长牺牲了。

几年后，方排长竟然找到在县城皮革厂工作的外公。

皮革厂有硫酸，方排长是向他要硫酸的，去消除他胸前没有被磨平的刺青。

他的胸膛上刺着“□□/抗/俄”、“国民/党重/回/大/陆”刺青文字，外公才知道方排长成为了战/俘。”

这些刺青，对方爷爷是巨大的侮/辱，他每日如芒在背。

曾经用粗糙的砖头将皮肤磨烂，冒着感染死去的危险，期冀让这些文字消失，可是还是不成功。

“外公看着方排长用牙咬着毛巾，将浸过硫酸的布头压在胸膛上。”

林珂说到这儿，仿佛看到方排长，因疼痛发抖惨白的脸，涔涔汗滴从额头渗出。

还有硫酸腐蚀过的胸膛，触目惊心。

后来，文化/大/革/命时期，方排长被打成了叛徒反/革命，外公动用了各种关系，让他成了一名远离尘世的守林员。

到了文/革后期，在中学当老师的之城爸爸，被迫/害自/杀/了。

一年多后，方爷爷去世，外公把之城抱到了家中。

方爷爷去世前，让方之城长大后跟着三木老师学画。

林珂回忆着：“难怪方爷爷让我哥必须学画，我哥是有天赋的，六岁后跟着三木老师学素描，他的画很有灵性，老师也特器重他，大家都叫他王冕。因为哥哥，我也跟着老师学画了。”

林珂说起之城，眼睛闪闪发光。

阿华探究地望着林珂，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