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作,她一把扯住了母亲的胳膊把她带离贺一繁,急急地打断: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吧。”楚星终于转身,对车边的贺一繁说着,完全没有要介绍彼此双方认识的意思。话毕,便转身拉着不明所以满头满脸雾水的周素兰就往公寓楼里走。
*
周素兰是第一次来楚星在申州的公寓。
他们母女关系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像掉进冰窟一般,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周素兰有过一阵难熬的日子,那时候她自身难保,楚星又懂事得从来不用操心,便习惯性地忽略掉了她的感受,连到那些无声的求救与暗示都如同瞎子一般,自主摒除。等到周素兰反应过来,楚星已经离得她很远很远。母女之间原本该亲密无间,如今却隔山隔海,仿佛穷尽下半生都无法逾越。
“刚刚那人怎么跟小顾长得这么像。”周素兰还是忍不住要问,楚星却没有要解释清楚的准备。
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开门见山丝毫没有耐性:
“什么事?”
被如此一问,周素兰反而有些讷讷的,难以开口。显然楚星在她身上的耐性似乎不好,倒了杯热茶啪得一声放到周素兰面前,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架势。
该如何措辞才能避免女儿不那么反应过激呢。
周素兰思忖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爸…你爸来找我了。”
话一开口,楚星的神色便一凛,厚厚的冰从里透到外,从头到脚,冷得彻骨。
“他…得了癌症…现在很难。”
这就是报应吧,楚星脑里最先蹦出的便是这句话。关于父亲的回忆像走马灯似的,一溜地从她眼前滚过。
“你爸出差了,要钱找他不要找我。”
“你妈真是个不中用的,手头这么紧?是真的假的呢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找我也没半点用处。”
“老楚为啥要抛妻弃子,我算是明白了。”
竟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继母庄丽芬的那些话即便是隔了那么多年,但凡想起依然刺耳。
楚星记得那是高三的寒假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父亲楚贯民的抚养费迟迟未到账。班主任已经三番五次地催缴,量在她是单亲家庭,即便是宽容总也有个期限有个度。那时候的周素兰在当地的电子厂里做工,过去的十多年,她没怎么吃过社会的苦,保养得当即便中年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于是进工厂没多久,便跟所在班组的班长龚德彪关系匪浅,打得火热。那时候,周素兰和龚德彪的关系尚未有下一步进展,经济上依旧杯水车薪,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好在楚贯民的抚养费分担掉了一部分开支,生活才算勉勉强强地过下去。
但这一次的却是毫无征兆地突然断供,母女俩的生活一下子便越发困难。电话联系不上,无奈休息日楚星不得不去一趟小布岩岛。
那是个阴恻恻的雨天,春寒料峭的节气。楚星有几秒恍惚,仿佛自己是琼瑶剧里的悲情女主,下雨天去找爸要钱。
然而,可笑的是她连楚贯民的脸都没有见着。
站在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家门口,如今却被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挡在外面。
楚星从未和庄丽芬有过正面冲突,彼时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学生。从来像公主似的被保护的好好的,忽然遭了这样的疾苦,彻头彻尾的迟缓而被动。
庄丽芬一听楚星是来要钱的,便没了好脸色。全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老楚出差你也不是不知道,一走便是好几个月杳无音信,你联系不上,我自然也不可能联系得上啊。”
她一只手撑着门,并没有要放楚星进屋的意思。
“但是这个月和上个月的钱都没有打过来…学校那边等着交学费。”楚星没想到摸了个空,一时不知所措得很,整个人局促地杵着,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是铁了心的,这一次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拿到钱。
庄丽芬不过是听听,无动于衷地回道:
“哦是么?你确定吗?没准是你那个妈妈拿去买衣服首饰化妆品也说不定啊。”
“不可能,我妈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楚星急急辩解,在外人面前极力维护着周素兰。
庄丽芬却噗嗤一下笑起来,语气无不讥讽:
“谁知道呢,好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浑身不适应,做了点有失分寸的事情也是有的。我记得…你们不是搬到图禄去了么,那个小地方物价很低吧,老楚的那些钱每个月给的也不少了,就这样还月月光?”
看来楚贯民似乎对她们的事情从来没有避忌,就是庄丽芬对他们的境况也是了如指掌。对方的一通质问让楚星一时窘迫得不知道如何回答。但光是沉默着却也不甘心。
“请给我这个月的抚养费。”
楚星退后了一步,声音不由地提高了八度。那时恰逢周末,即便是别墅区往来也是有些人的。已经有稀疏几个路人被她的声音引得侧目。
庄丽芬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出,蓦地就变了脸,阴沉地压着嗓门道:
“你要是这样无理取闹,别说这个月的,下个月的钱也别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