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1 / 3)

距离江凌发出消息已经过了得有半个小时,他放下最后一份文件后终于放松了些,稍稍靠向椅背,随意拿起手机。

尽管这一次他没有再从聊天框里看到带着红色感叹号的提示,但不出所料的,秦望也确实没有回。

侧首向窗外望去,夕阳的余晖早已燃尽,空留满天漆黑的烟尘,比起第一次发觉自己被拉黑的狼狈,不被搭理看上去便没有那么叫人吃惊了。

男人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放下手机,眉宇间带着几分未曾有过的困惑与不解。

直至现在,江凌其实依旧没能相信这件事情——秦望要和他离婚。

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想起过往的事情,回想这些就如同水中捞月,再美满也终不可得。

那份原本不被搭理、犹如儿戏般的离婚协议被周茉反复提及,频频出现在他的眼前。周茉跟在他身边学了几年,生意场上的事情渐懂了些,终究还是小女孩脾气,心思直白易懂。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江凌的梦境里与其说是婚姻的剪影,倒不如说是和很久之前那个与现在看上去毫不相干的秦望有关要更为贴切。

秦望在梦境中朝他微笑,脸上的表情鲜活动人。她面对他伸出的手心,那只手并不柔嫩,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江凌正待要仔细看去,梦境倏忽破灭,他便惊醒。

他与秦望早在高中时期就已经认识,后来记忆模糊,再也不记得曾经认识过这样一号人物,上到大学又再记起,此刻已经变了样子。

秦望高中脾性奇怪,沉默如一块自头顶短暂飘过的阴云,望向整个世界的目光都带着飘摇而不确定的畏怯,再相逢时却蓬勃得像团烈火,无论是谁都会被吸引。

是她追的他。

秦望追人时做功课一样认真,提出约会邀请中五次江凌才应一次,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原本不打算同她谈恋爱,江凌对所谓的爱情缺乏兴趣,在功课和事业之外变得倦懒,纵使外人眼中他近乎十项全能,文艺晚会缺人时能够临时顶上,体育场形势一面倒也能力挽狂澜,但实际上他对那些都没兴趣。

做的再好也没兴趣。

他能做到的哥哥都能做到,甚至江砚要比他做的更好。江凌一向是以兄长为追赶的参照物,少年时期就很焦急,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赶上他的脚步。

一母同胞的江砚并不比他大多少,只是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几分钟,兄弟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却不像同龄人。

江砚他,有点儿老成。

因而记忆中少不了他总是带着兄长式的关心的话语。

“阿凌。”江凌提着校服外套从二楼下来,江砚抬头看来,他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衬衫,胸前有精致的刺绣。

为了躲开哥哥的光芒,江凌甚至跑到了公立高中里去,却又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避开过。

江砚望着他眼下的乌青,有些担忧似的,“你最近好像一直睡的很晚。学校的课业很重吗?”

江砚有着一张和他非常相似的脸。

作为双生子,江凌实际上并不太喜欢两人生来就带有的相似底色,又忌讳混淆,更不喜欢旁人的反复比较。但他并不反感兄长,母亲常年因工作在外奔波,纵然有佣人保姆关照,料理生活琐事,情感上的空缺也只有江砚才能填补。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相依为命。

夜色笼罩办公楼,落地窗外灯火满目,江凌听着钟摆安静走过的声音,给江砚发去消息。

·

空闲的周末一晃而过,再睁眼便是周一。秦望一觉睡到自然醒,闹钟还未响起,头脑中已渐渐清明。

不紧不慢地收拾完出门,秦望带上证件,驱车前往民政局。

她抵达时,从跟前经过的不是满面笑容的新婚夫妇就是一脸愁云惨淡的怨偶,此行是结婚还是离婚,都从脸上看的分明。

秦望在长椅落座等待,不久后眼前落下一道阴影,她抬起脸,看清来人后对着江凌点了下头。

“来了。人不算多,抓紧快点办完吧。”她之后还要去书店,提前和店里的人打过招呼说要晚点到,还是不希望自己去的太迟。

秦望今天穿着长款卡其色风衣,黑色长裤,不会出错的打扮。

江凌无端记起那天在书店,秦望的紫色衬衣上精致繁复的刺绣暗纹,她穿的花哨一点也很漂亮。

“等很久了么?”

秦望微微客气,“没等多长时间。”

她无意寒暄,转身时带点迫不及待,“快去吧。”

江凌沉默下来,对话的节奏被秦望全盘掌控在手里。轻微的匪夷所思涌上心头。

如果秦望以前也这样……

他们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拿到离婚证的过程很迅速,没有财产纠纷,双方情绪和平稳定,沟通流畅爽快。在落笔签字期间倒是出了一点小乱子,秦望亲眼看到大厅里一对年轻夫妻大打出手。

她把签好字的文件推过去,望着年轻男女争执的样子若有所思。

秦望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人,也没有太多八卦之心,却几乎是看了全程,直到两人被人分开。

江凌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