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急雨。
放下画笔时,嘈杂雨声闯入秦望耳中,窗外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她转头看到伏在沙发上睡熟的身影,周茉的身上盖着毛毯,脸颊透出粉意。秦望倏忽无奈。
秦望的车昨天才送去洗。
她住的小区就在地铁站附近,交通方便,但出了商厦,还需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到最近的地铁站。正值车流量高峰,现在打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排上号,秦望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毛。
她不喜欢被雨淋湿,潮润浸透肌肤会有要化开的错觉,雨天总伴随疼痛。秦望又想起她的家乡……雨水丰沛的城市每当下雨时都会给她带来疼痛感,H市的雨则让她恍惚。
她叫醒周茉。
凑巧的是周茉今天也没开车来。
于是周茉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给周郁打去电话:“来接我吧,哥?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
浅灰色的天空和马路上车辆亮起的车灯,眼前的金鱼也带着如出一辙的灰蒙色调,秦望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纸面上的金鱼瞪视着她。
两人一起离开书店。
秦望从包里拿出伞,雨势愈大,料想沾湿不可避免。周茉自然提议同行,让周郁送她一程,秦望想起周郁的面孔,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淡笑摇头。
“不了。”
周郁同妹妹不一样,他确实不太喜欢她。
少有的几次聚会,秦望跟在江凌后面,坐在他们中间便觉不自在。周郁甫一看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秦望寻思着走到地铁站倒是没多少路,就不平白受这份气了。
一辆迈巴赫在两人跟前停下,车牌号略显眼熟。秦望还没来得及是在哪里见过这串数字,周茉从降下的车窗里看到熟悉的脸,脸色倏地变了,头还没转,眼珠颤抖着往侧边看。
后座上的江凌投来冷淡的一瞥,“愣着干什么。不是叫人接?”
也没叫你来啊大哥?!
秦望举着伞照在周茉头顶,笼罩在滂沱雨声中,视线同江凌交错。
周茉嗫嚅:“学姐……”
“嗯?”女人浑然不在意,朝她微笑,“这边不太好停车,快上去吧。”
秦望为她撑了一段路的伞。
周茉向着迈巴赫走去,浑身不得劲,细小水珠沾湿头发。
在得知上司同学姐已然离婚之后,眼前的会面就显得格外尴尬。她不知道周郁会给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若是平时,江凌偶尔载她一程也不算什么,偏生放在当下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她自然注意到江凌异乎寻常的欲言又止。
他看向车外执伞低眸的女人,秦望为周茉擦去颊边水珠,一句话也没同他讲。
江凌却是想要开口:“秦望。”
远处有车灯一闪。
秦望茫然回首,片刻后眼睛一亮,笑容爬上脸颊。
迈巴赫上的两人将秦望脸上一瞬间变幻的神色看的分明。
灰蒙蒙的天色下,秦望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裙,要提着下摆才不会让满地迸溅的雨水打湿。秦望实在生的白,裸在空气中的小臂白得近乎发光。
秦望看清楚那辆车的车牌,笑意浅浅。周茉望着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略长的裙摆,朝着远处的宾利快步走去,眼中缀着些好奇的神色。
来接她的人是谁?
相熟的朋友么?
迈巴赫后座,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许也只有周茉听到了那被雨声盖过的一声呼唤。
视野中心,秦望已经拉开副驾的门,天青色裙摆消失在周茉的视线之中。迈巴赫还未启动,前排的司机静默着等待吩咐,江凌看向前方的那辆车,车牌号码被挡住一半,看不太分明。
他的脸色同样在灯光下晦暗。
周茉从中品出了苦涩。她只轻轻说:“早知道这样,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对学姐呢。”
江凌看她一眼,不知是否是听出了怜悯与奚落的意味,他突然觉得难以忍受,语气便也重了:“你懂什么。”
对于周茉而言,江凌于她,先是同周郁交好的一位兄长,而后才是自己现在的上司,否则相处时不会理所当然地生出不该发生在领导身上的僭越。
她自然带了三分气,偏过头去,道:“我是不懂。”
男人的声音只会更冷。
“在我和她之间,你才是外人。”
·
秦望收起伞钻进宾利副驾,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诚恳地说道:“今天真要好好感谢你,要真走到地铁站,指不定要淋多少雨。”
江砚车里的装饰倒和他的性格看上去不太匹配,没有多余的挂饰,显得空旷而简洁。秦望记得他家里倒是装扮得很有人情味,她时常会去给阳台上的绿植浇水。
又或许是因为这是辆秦望没见过的新车,还没来得及好好装饰。要不是被车牌号上两位略显眼熟的数字吸引,她不会猜测这恰好是江砚的车。
“这么客气。”江砚轻笑,“我们之间还要说谢么?”
宾利汇入滚滚车流,大雨在车前挡风玻璃上留下水迹,又被雨刮器推开。
迈巴赫和宾利分向两边,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交错,江凌半晌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