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外头天色未明,沈姮已经坐在镜子前由着丫鬟梳妆。
铜镜光滑照的人影清晰,镜子里的女子巧笑倩兮,明眸皓齿笑着和身边几名丫鬟乐道。
“夫人今日可要盛装打扮?”,身边丫鬟问道。
沈姮笑着摇摇头:“不必,回自己家中何必多那些派头。再说了,兄长向来俭朴,少不得说教我一番。”
那丫鬟明了,讨巧着道:“即是如此,那便在妆面上精巧些。”
一切收拾妥当,喜云哼着小曲儿肩上挎着包袱跟着沈姮后头,沈姮前脚刚跨出屋门却顿住。
“喜云,我们今日回家,按礼数是要跟魏忱知会一声。”
喜云点点头:“是该如此。”
沈姮在门口踟蹰,毛圈小短靴在桃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音。
“去不去呢,不去也不好,也不太想去……”
喜云百无聊赖坐在茶桌旁,用手沾了茶水画着圈,回头提醒:“小姐,您还没想好啊,再这样下去街上人多了,车马也难行。”
沈姮一跺脚,一甩帕子,发钗上的流苏摇晃,置气道:“也罢,总归违背礼数的事我也做的不少,不差这一次了。走吧,喜云。”
喜云连忙背上包袱,裹紧了夹袄跟在沈姮后头,连忙提醒道:
“外边风大,小姐莫要冻着了!”
沈姮怕冷,冬日以来便很少出府,好在身上狐裘又厚又暖和,全身也只有露出的小脸感觉到冷。
只是我不见青山,青山却奔我而来。才走出院落,就瞧见回廊下站着的男人。
他实在过于醒目,墨发束冠,身着玄色锦衣狐裘,愈发衬得宛若仙人。
沈姮一动不动站在墙根处,头上戴着的毛圈抹额盖住了额头,露出的一双杏眼如点漆一般,胭脂色锦衣狐裘显得肤色莹白如雪。
魏忱阔步朝她走进,眼底神色难辨,开口却声音温润清和:“今日可是要归府?”
沈姮点了点头,倒是极为乖巧,眼不眨心不跳说着谎话:“本来打算去知会你一声,谁知你先过来了。”
魏忱眼神清冷,俊颜神情未变:“哦,夫人有心了。”
这话听着生疏,沈姮微微垂眸看着脚尖,再抬眼时巧笑倩兮:“我听宋管家说,夫君近来公务繁忙,长兄归府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不敢惊扰夫君你。”
“长兄难得归府,我不好教他多等,我便先走——”
“无妨,我今日无事。”
沈姮话未说完,便被魏忱打断,两人对视。
魏忱目如幽潭,沈姮则是有几分惊诧,干巴巴地点了点头:“也好,只是我准备得不妥当,没备上夫君那一份贺礼,不如”
沈姮妄想挣扎一二,谁知魏忱勾唇一笑,若是仔细看便知,眼底带上了阴郁。
“夫人不必担心,贺礼我已经备好。”
沈姮小脸一僵,两手不知如何安放,呵呵笑着抚掌:“甚好甚好,夫君你真是有心了,呵呵。”
魏忱一挑眉,神情冷淡:“我倒是觉得,夫人有几分不开心,是我如此拿不出手,出去会叫你丢脸?”
这话听着有几分不满,隐约夹杂着几分委屈。
沈姮心下腹诽:“废话。”
不过一抬眸,看着面前人的面容,暗自惊艳:顶着这张脸说出这般话,沈姮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
“夫君真是顾虑周全”,沈姮皮笑肉不笑道。
魏忱一派云淡风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弯唇道:“夫人过誉了,既如此我们就快些出发,切莫耽误了时辰。”
“……好”
原本的一人归家如今成了二人,沈姮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这马车今日怎这般狭小,沈姮抬手掀了窗帘,外边风凌冽中带着泥土灰尘气息,冲淡了鼻息间萦绕的淡香。
车厢温暖,魏忱解了肩上大氅,露出了月白色锦衣。
平日里魏忱一贯穿的是玄色锦衣,十分贵气凌人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一身月白色锦衣倒是少了几分疏离之感,打眼一瞧便是哪家俊朗公子。
车厢之内暖香萦绕,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魏忱看了一眼沈姮,见她依旧一动不动维持着方才姿势,开口带着些疑问:“外头有这般好看?”
沈姮听此转过头,先是几分茫然,而后老实摇头:“也没多好看。”
话题终了,魏忱瞥见了一旁放着的几卷书,嘴角带着些许弧度,眼神柔和开口:“这是?”
沈姮看出了他的想法,十分贴心地将书卷双手递过,随口解释道:“平日里车上无聊,解乏子看得。”
魏忱笑着颔首,接过看了眼封皮:“建武异闻录”,说完后看了眼沈姮,这一眼倒是无旁的意味。
沈姮点点头,没多在意便又继续看着窗外,忽而一惊想起来什么,转身要开口时话却顿在嘴边。
沈姮方才想起来自己当日在马车上写了些东西,而那纸条自己随手便夹在了书里,想着也不会有旁人看,可偏巧今日是与这位一同乘车。
已经来不及阻止,魏忱两指捻起一张薄纸,敛眸看了看,转头正好与沈姮四目相对。
少女嘴角微微张合,眼底有无措有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