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境加急送回的信件被崔行周握在手心几番思虑,他已拆开看过,却不好烧掉,只好重新递给崔照,要他小心保管。
崔照站在崔行周身前,忍不住抬眼去看窗杦下隐约可见的人影,问道:“公子,您说,姑娘知道吗?”
崔行周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看到宋秋坐在榻上摆弄着什么东西,他垂眼,并未答崔照的话,只说:“派人去告知慧通大师一声,让他明日请永王殿下一叙,就说,我也会去。”
“是。”
崔行周摆手示意崔照退下,重新往屋里走。
昨夜宋秋不愿意回明安院,崔行周不依,让人送她回去,宋秋便很是不高兴。
于是大清早,他便来了明安院看她。
他掀帘进屋,仍旧想着信上所禀的事。
令人去寻时,他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也的确是因想着谢令殊能活下来,谢怀未必不能。可人真的找到,他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他不知道她知不知晓谢怀还活着。
这种未知让这件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思绪纷杂,以至于他走到榻前才回过神。
宋秋把手中东西推到一旁,张手就要他抱:“唤了您那么多声,怎也不应。”
与他定情,宋秋行事便愈发大胆起来,于亲密之态上她是根本不拘的。崔行周却是照着礼法长成的端方君子,难免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但宋秋见他要避,立刻便瘪了嘴:“我看您是隔了一天便翻脸,转眼便后悔了。”
崔行周于是摁了摁眉心,半抱住她向榻里坐了坐,为自己腾出一个位置来。
宋秋见他坐到自己身前,便凑上前快速亲了崔行周颈侧一下。她见好就收,亲完就笑眯眯靠到窗前,离他一截距离,眼瞅着崔行周耳上被一团红色覆盖,她连忙拿起桌上的东西给他看:
“我不识字,看不懂账册清单,您瞧着给我送。我贪心的很,您可得多给我些。”
崔行周说要送她钱财铺面,便真大清早携了清单来让她挑。她若有喜欢的,便按着她点的把账册送来给她瞧。
但他忘了宋秋如今还“不识字”。
他不由失笑,手下意识抚过耳垂,温声道:“不需你瞧。除却牵系着崔氏与其他世家合盟的渡口关隘等等,其余的,我全部赠你。”
宋秋只是装不识字,可她又不是真不认得。将才崔行周出去,她也大致翻了单子。单子冗长,他私产实在多得令人咋舌。便是去掉那些牵系各方利益的部分,其余的也足够一个大姓世家维持。
她可不敢要这么多。
“那变更归属的文书只怕要在官府堆叠成山,我要在京中一夜成名了。”
宋秋状若随意的从清单里划出十几条,都是些地产铺面,她指着单子说:“我只要合眼缘的便是,您瞧瞧有没有什么不成的便划去,我就要这些。”
崔行周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她很懂分寸,但他却不可能由着她选些不愠不火的铺子。
他不动声色按下那张清单,宋秋当他是同意了,便凑过来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又要亲他。
崔行周眼疾手快摁住她,宋秋不满的压了压唇角,也不强迫,只是仍旧环着他,靠进他怀里:“您准备给我换个什么样的身份,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嗯?”
“当然是文书上签的名字了。铺面过继,还有,纳妾文书,在官府那儿,宋秋都死了,我总不能还叫这个。”
感受到头顶上的人一阵沉默,宋秋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崔行周一手扶着宋秋的背,手不自觉轻轻摩挲衣料。
他像是陷入某种沉思,一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态,只有后背不断感受到的轻抚让宋秋对崔行周的犹疑有了实感,她心沉沉一坠,不自觉攥紧了手。
于是张口试探:“您是想,先等夫人进门再行纳妾?这也是应当的……”
后背抚摸的手一顿,她看到崔行周眼中晦暗化成一汪含蓄的泉水,蕴藏清明:“夫人?”
宋秋心里暗骂这人明知故问,她忍不住道:“确然也没有先纳妾的道理。那您准备何时娶妻,我可不想等很久。”
崔行周笑,他托住宋秋的腰,将她从怀中抱出去:“你说的是,年纪不小了,娶妻之事是该急些。”
“娶谁?”宋秋咬牙,“表姑娘吗?表姑娘蕙质兰心,家世也好,与您的确是般配的。”
崔行周忍不住轻咳一声:“虽说不识字,可蕙质兰心这样的词,倒也用的分外合宜。”
王容宁?蕙质兰心?
他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没娶进门就护着了。
宋秋气的去拧崔行周,却又觉自己这气实在名不正言不顺,便只好拧他的衣服。
见他仍旧只笑,宋秋把他一推,立时委屈的噙了满眼泪水去瞧他:“妾就说人心易变,公子您变得比旁人还快上许多。无妨,反正妾也是个短命的,您之后纳十个八个……”
唇被冰凉的手覆住,眼前人没了笑意,掌心堵住了宋秋未出口的话。本就是假模假样的眼泪被止住,剔透的泪珠在眼眶里胡乱转了两圈。
崔行周不舍得同宋秋说什么重话,可她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