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向其余五六个人示意,随即又坐下。 “有一半的司机在路上,所以您看到的人并不多。”站长坐在我和赛琳娜的临桌,扭过头低声地解释着。这是一个有些发胖的大叔,性格温和。 “小雪你好,我也是从欧洲过来的,马赛人。” “您好,我是刚果本地的,开卡车有三年了。” “我是本地司机,不过只开中型货车,明年才能考半挂驾照。” “我是中国人。看起来您也和中国姑娘一样漂亮呢,是不是有东方血统?” …… 大家七嘴八舌地和我聊天,我一边吃汉堡,一边一一回答。忽然间,一个像惊雷一样的声音打破了餐厅的平衡。 “老兄们,我回来了。”一个中等个子的壮实白人走了进来,浑身湿乎乎的,“见鬼,这倒霉天气……” “不是晴天吗?”我坐得离门口比较近,好奇地仰头看着他。 “小姐,您好。”男人摘下帽子,“市区是晴天没错,城北突然下了一阵雨,还刮大风,我下车紧了一下系绳,您看,就淋成这样了。” 我起身接了一杯热咖啡递上。“看来,在这里当个货车司机真不容易呢。对了,您为什么来这里?” “我是摩洛哥人,父亲从美国移民来的。……卡萨布兰卡看到蓝色赤道行动的招聘启示,这就过来了,薪酬能高一些。但是没想到刚果有这么多雨。”男人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接过咖啡,“感谢,小姐。请问您是……” “林雪苹。叫我小雪就好,我也是新来的半挂车司机。” “我是斯通纳。哎,真是不容易。您这么漂亮的姑娘,干这苦差事。不过,有半挂驾照,您的驾龄不短啊。”斯通纳先生上下打量我,“林小姐是退役军人?” “可以这么说,也不算退役,总之是在军队呆过。”我斟酌字句,“苦一点没什么,为了生活嘛。” “您说得对。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疫情好几年,物流运输行业,难啊。我有几个同行,都已经不干了,一年到头挣的钱不够养家糊口的,要不就太累了,身体吃不消。”男人叹了口气,“林小姐,您怎么会来这个行业?” “爷爷年轻的时候开卡车,家里有个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后来呢,他送了我一辆半挂,我就干上这行了。” “您是个厉害的姑娘。只是女司机容易受人欺负。哎,难啊。”斯通纳先生同情地摇摇头,“林小姐,恕我冒昧……只是想聊聊咱这行的行情——像您这样工作,年收入……比如说去年,大概有多少?” 年收入?我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要是林晓雾在身边就好了,那丫头的脑袋简直是个电子计算机。我呡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飞快地盘算着。欧洲防务部的军官津贴和稿费,尼尔小姐姐送货的收入,阳雪物流股份的一点儿属于我的分红,都加起来;至于房产和母亲平日赠予的零花钱,肯定不能算进去……嗯。差不多有答案了。 “一千五百万欧元。”我轻声回答。 “一万五……什么……?啊,也对,虽然行业艰难,收入因人而异嘛。”斯通纳先生有些尴尬,“年入千万的大小姐亲手给我倒了一杯咖啡……上帝啊,您说我是喝还是不喝呢?” 噗哧一声,赛琳娜再也没忍住。紧跟着,整个餐厅充满了爆炸式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