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上,衣摆上都有被雾气浸染过的痕迹。
一门之隔内,大宦官李灼正快步穿过锦幕深深的外廊。他一边抽开颈上的绳结,一边将右脚跨进了内殿的门槛。
当他的另一只脚也踩在内殿的地砖上时,早有年轻的小宦来到他的面前,用双手接过了那张沾满晨雾的斗篷。
“主上,老奴回来了。”
李灼远远地站住,正要下跪却被软纱后面的人挥手制止。
李灼便就势弯了弯腰,往旁边走。
殿侧摆放着巨大的香炉,李灼就着炉火掸掉自己身上的寒气。
“外面下着好大雾,多亏主上叫扶松陪着老奴一块儿去,否则怕是赶不及回来伺候主上用膳了!”
“见着了?” 永平帝患着伤风,隔着软纱也能听出鼻音。
李灼把手悬在了香炉上:“是!看管的人说商婴被搬进去的时候发着高烧,第二天夜里才清醒一些,醒来后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永平帝又问:“都有谁去看过她?”
“崔氏派人看过,还送了不少日用的东西。公良大人头一天审问时已见过,后来他侄儿也去了。其余士族除了商氏基本都有去过。”李灼将手掌摊开,热气在他的指缝间游走:“太子殿下也曾派人慰问。”
纱帐后陷入了寂静,永平帝不再往下问了。
李灼还惦记着另一件事:“那个裘惊鹊,老奴也去看过了。她现在被拘在黄圩里做苦役。按理这话不该对主上说,脏了主上的耳朵。可那掌事的着实太媚上了些,老奴去的时候裘惊鹊就穿着破衣烂衫,光着脚在井水里踩衣服。这也罢了,脚镣还带着!宫里这么多人来往看着,传出去只怕会伤了宫里的体面。”
李灼说这段话时一直都淳望着软纱,说完了目光也没有移动。
“你也与他一样糊涂?”
永平帝的声音从高处冷冷地射下:“你是内廷总管,这种事也要拿来烦朕。”他素以宽仁立朝立世,当然容不得身边有这样残忍的事发生。
“是,老奴待会儿就去办!”李灼立刻接道。
香炉里,银碳烧得通红。
李灼觉得身上的寒气没那么重了,便掀开软纱走到皇帝的面前。
永平帝穿着明松绿色的常服,揣手侧卧在鹅绒软塌上闭目养神。他肘下垫着青石色的靠枕,旁边摆一张梨花木几,木几上放着一个小碟,一个精致的兽金小香炉,仔细看,已经冷了。
“瞧着怎么样?”永平帝道。
李灼往永平帝的腿上加了一条毯子,闻言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微笑道:“说不好,若非老奴眼拙,看上去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人长得水灵点,倒也没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永平帝的眼睛倏地睁开了,可巧李灼正在低头忙活没看见。
永平帝冷冷一哼:“不过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商氏递信,再让一个士族千金为她蹲大狱,公然和朕叫板而已嘛!”
李灼收了手,头还低着。
那魏明本是构陷寿王的祸首,在未定罪之前应该是被秘密押解回京的。当时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裘惊鹊,自称是被寿王选中还没来得及过门的侍妾。押送魏明的队伍连东都的城墙都没看到,裘惊鹊就把消息送进了商府。
说来商婴和裘惊鹊素不相识,可直到李灼去大牢传旨之前,商婴都坚称“罪在臣女一人。”被审当天她又无视主审公良苏的暗示,再三地为裘惊鹊求情,仿佛铁了心要与她同生共死。也难怪天颜失色!
李灼转过身来:“姑娘家任性而已。老奴去的时候商婴还当着夕照寺一众官员的面直说‘臣女有罪’呢!她吃了这么多天的牢狱之苦,还不知道怕吗?”
见永平帝的脸上没有出现不悦,李灼接着道:“还有那个裘惊鹊,毕竟是王爷曾经看中的人。旁人若有她那副容貌,恐怕也不能甘心就这样没落了。”
“你又懂了?” 永平帝冷冷道。
李灼垂首笑笑,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庄重:“老奴不懂,可老奴知道,主上是天下万民的君上,无论是谁,只要能得到您的垂怜,都应该心怀感念。否则便不配在这世间立足,更不必再谈其他。”
永平帝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慢慢地,神色放松了许多。
永平帝道:“他还在外面跪着?”
李灼答:“是。”
永平帝拨了一下小几上的碟子:“叫他进来。”
“主上圣明!”李灼赶紧撩开纱帘对外招手,立刻便有小宦赶过来收拾。
那小宦端着碟子从李灼的身边路过。碟子里残留着几粒碎核桃。可永平多病,一向都不喜食硬物。
李灼带着小宦一起离开。跨过门槛时,李灼用手扶了一下门框。
太阳渐渐高升,白晃晃地挂在雾中。宫外已空无一人。
永平帝只说了让端王一人进殿面圣,所以一行人走到离内殿门口不远处便要止步了。
“去给二位大人抱些软和垫子来。”
李灼对随行的小宦吩咐了,然后转向正在紧张整理衣冠的端王:“老奴今日命人多准备了几个香炉,碍着规矩不敢放在御前,殿下待会儿若觉不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