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骑兵们见状,纷纷踩着脚向两边退让,院子中间立刻露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梁桢站在院子门口,目送崔拭离开。
崔勃被扔在了那里,无人理睬。
旁边的一个黑甲兵走过来小声提醒,被崔勃一把推开了!
他大步流星地往院子外面走去,到了梁桢身边时猛地停下,整个人煞气腾腾,却始终没看梁桢一眼,停了停,昂首而去!
“都愣着干什么?走!”刚刚那个被推开的黑甲兵急声喝道。
越骑兵们如潮水般往院子外面撤。梁桢望着人潮中崔勃的背影,心道这件事没完。
梁桢转过身,晏珝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人目光一碰,便知道此时对方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
看崔勃的反应,很有可能是梁休向崔氏提出了退婚。崔拭是晏珝赶在梁休去崔府前就从城北五校尉营请来的。也就是说,崔拭可能还不知道梁休要退婚的消息。之后崔氏将会通过什么方式来挽回颜面,他们实在难以想象。可对梁休来说,这就是他要为今天所做的事付出的代价。
日影偏移。今天雾气不浓,太阳沉入西山的过程便显得格外清晰。
庭院里一丝风也无。平常簌簌作响的竹叶全都停止了摆动。屋子里不时地传出崔拂沉闷的咳嗽声。
崔勃脱簪跪于廊下。
拉门被移开。当崔勃看到从里面出来的既不是崔拭也不是崔庭,而是端着漆盘的侍女时,他内心的委屈一下子冲到了顶点!
侍女忽然跪下,手中的漆盘被崔勃一手夺了去。
崔勃望着被重新关上的拉门,道:“儿子有错,阿翁只管责罚。却不要枉顾了自己的身体。太医叮嘱,每日服用这些用珍珠水喂养的鸽子所产的蛋对阿翁的身体有益。请阿翁先用药,再罚儿子不迟!”崔勃俯身拜下,额头将地板磕得震响!
没过多久,拉门终于移开了。
崔勃抬起头,额心有一道鲜红的伤痕!
门内,左边站着崔拭,右边站着崔庭。
崔庭扶着站在中间,满头银丝的崔拂。
崔拂的身上竟同崔庭一样,已经穿戴好了整齐的朝服。朝服是六七年前做的,此时拿出来穿在崔拂的身上,就好像担在了一个空架子上。
老父如此,自然是为了他,准备进宫去向皇上请罪。崔勃纵有千情万理梗在心头,此时也要被一个孝字压下头去。
崔拂滚水似的叹息从崔勃的头顶上飘落,没有一句责怪,却让崔勃剜心挖肺那样难受。“哪天我去了,咱们就都省心了。”
“儿子该死!”崔勃伏了下去。崔庭也把头垂着,温言道:“阿兄已经知道错了,阿翁就吃了这两枚鸽子蛋吧。”
崔拭从崔勃的手中端过了漆盘,对兄长道:“待会儿还要进宫面圣,总要吃点东西才好有力气和皇上说话。”
崔拂的一双眼睛虚望着院子门口,仿佛垂垂老矣,又仿佛四大皆空。
崔拭对崔勃:“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今天闹事的兵士铺满五校尉营前的操场。”
崔勃直起身子,头还是低着的:“是。”
所谓的“铺满”就是无论人多人少,必须按等比例占据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崔拭说的是五校尉营,而不是越骑营。那就意味着人与人之间会隔得很远。现在是隆冬,就算站一夜过来都可能被冻僵,更不要说铺满是必须用前臂和双脚将身体撑起,与地面平行。
且在五校尉营的操场受罚就表示所有的人都能看到。这便等同于在公开场合狠狠打了崔勃这个越骑校尉一巴掌。
崔拭看向崔拂。后者直接把眼睛给闭上了。
崔拭无奈,又对崔勃道:“你也去,和他们一起受罚。”
崔勃沉默了一会儿:“是!”
崔拂睁开了眼睛。伸手要漆盘上的筷子。人老了,手抖的厉害。崔庭一旁替他握着,这才慢慢地将那两枚鸽子蛋捡起来吃了。
日落前的止马巷沐浴在一片灿烂的晚霞中。
长空上的红日将商府门前的石狮子染成了玫瑰色。
莞尔抱着直刃刀,靠在石狮子的旁边。
商虑亲自送梁休从府里面出来。出了正门,梁休提起衣摆,独自从石阶上走下来,来到石狮子背阴的那一面。
“郎君。”莞尔直起身子。
“走吧。”梁休一脸疲惫,还是对莞尔笑了笑。
空旷的街道上洒满白昼的余晖。梁休和莞尔背着夕阳,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向崔氏退亲,来商府请见商温,主动向商氏透露自己已经与崔氏解除婚约的消息。换作以前,梁休也会想,但这些事最终会在他的深思熟虑中走向消亡。今天,这些事全都发生了,而且他中途没有半点犹豫,完全一气呵成。
梁休战胜回朝,梁家在士族中将更加炙手可热,只看公良氏屈尊欲与梁桢结亲便可见一斑。梁休不愿与崔氏结亲,只因担心树大招风,不想在家族蒸蒸日上的同时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妒忌。但士族们在东朝依然稳如磐石。如果放弃崔氏,商氏本就应该是第一个优先考虑的对象。
想到这里,莞尔在心里佩服起了梁休。至少在她看来,那个有些难以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