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3 / 3)

落阶松 雷雨之后 2648 字 11个月前

手帕掉到了地上,不会坏,却也失去了那份轻盈。

公良苏将身子弯得更低一些:“启禀陛下,是夕照寺审理魏明一案的供词。陛下委臣以重任,但臣愚钝,今天天明时分才将供词整理好,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呈给陛下。”

“呈上来。”

永平帝一声念落,负责传递贺表的宦官赶紧走了过去,躬身从魏明的手里接过了那份供词。

上了阁楼,供词先被交到李灼的手里。李灼捧着,走到永平帝和崔拂之间,面向永平帝,把供词呈给了他。

阁楼下面的人虽然都不能抬头,但精神全集中在永平帝的身上。

没一会儿,供词又被合上了。永平帝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李灼从永平帝手中接过供词,还在原地候着,等待示下。

永平帝:“取朱笔来。”

阁楼底下的众人皆是一惊!难道说皇上现在就要批这份奏折?

“是。”被阁楼下千百道余光急切地关注着,李灼却还是很从容。他取来了毛笔,连朱砂也一并捧了过来。李灼将毛笔向前送,等永平帝接过后,他立刻打开了朱砂盖子,捧着候在一旁。

从李灼的角度看,永平帝的右手已经握住了笔身,然后端端正正地凝在空中,迟迟都没有动作。

阁楼外,数百颗心还在焦虑地等待着。毛笔尖处的狼毫像一只刚出生的幼兽,向永平帝的方向瑟瑟发抖。

搁在朱砂器皿下面的盖子忽然轻错了一下,盖子磨到器皿的底部,立即发出“沙”的一声!

李灼低头望着手中那一捧鲜艳的朱砂,两下细微的旒珠相碰之声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

眼瞧着笔尖伸了过来,李灼赶紧把朱砂凑过去,永平帝把笔尖放进去舔了两下。

漫长的跸道上鸦雀无声,永平帝写字时的旒珠相碰之声在青山白雪间孤独地响着。

笔停,奏折被合起来,永平帝往身后一递:“宣旨。”

“是!”李灼把毛笔和朱砂交给身后的小宦,再转回来接过了永平帝手中那份堪比千金的奏折。

迎着簌簌的寒风,李灼走到阁栏前,打开了奏折。目光在那行简短的朱批上扫过,一张口,吸入满肺的寒凉:“陛下有旨,” 洪亮的声音在虚空上响起,随着北风掀动阁阙四角上的铜铃:“准奏!”

怔然只不过是一瞬,在一片狂欢激动的暗流中,太子谢晗望向了御座之上的永平帝。

未登九五,已感孤寒。

太子眼中露出了近乎悲愤的无奈!这既是出于儿子对父亲的回护,也是一位储君为不能砸碎此时映射自己的“镜中之像”感到的悲哀。

端王沉默地站在自己的位子上,眼中既没有群臣的神采,也没有太子的悲痛。他比在场所有的人都更早的进入了这场仪式——永平帝为了扶持太子举办的祭祀仪式。在祭台上被奉献的除了魏明的人头外,还有他端王的一缕幽魂。

“陛下圣明!太子仁孝!臣等幸甚!万民幸甚!”

崔庭率先跪了下去,随着这领头的一声高呼,端王跪了下去,他身后的人也都跟着一层层地跪了下去。山呼万岁之声如期在玄方阁灰白的上空,整齐地回荡了开来......

朝贺大典结束后,永平帝在玄方阁摆设午宴。

玄方阁内四方各有一根巨木。这四根巨木从阁楼的第一层起,一路拔至顶层,与阁顶相接。象征着东越连绵不断的国祚,以及武帝望燕定北的雄心。

永平帝领着太子、端王等十六位皇室宗亲,加上崔拂等四十九位中枢大臣,在玄方阁的第九层落座。剩下的人按照爵位与官职高低,依次前往下层入座。

今天虽然只是除夕,典礼还是按照往年元日的规制进行。

辞旧迎新岁,谁不举高杯?在一片轻柔弥漫的雅乐声中,永平帝端起自己案几上的酒杯,举向了前方。

御座两旁分别跪坐着三列皇室宗亲和当朝臣子,此时他们也都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双手端着送向永平帝的方向,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平帝仰首将杯中温酒饮尽,挥开袖子,将空荡的杯底朝众臣一亮,微微一笑道:“过年了!”

李灼抬手示意,象征着王音的鼓,和象征着臣音的瑟在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中,先后交织着响起了!

清寂已久的玄方阁终于在永平十六年的最后一天,迎来了属于它的第一场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