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这片土地上没有我的母亲(2 / 3)

当周长空见到了自己阔别多年的母亲,何桂迟的模样已经与当年有所改变。当人过了一定年纪,衰老会变得非常迅速,近乎每一年都会有新的皱纹爬上脸颊。

但是何桂迟现在的脸,却将周长空拉回了高中时代,那个每夜每夜都在看书的母亲,他仍然记得台灯下她发丝的模样,只是这些发丝有些已经变白。

而他在面对母亲时,再重新见到母亲时,好像终于可以将过去的自己拉回来,把那个在公园淋雨的孩子,被离别困住的孩子,解救出来。

“长空啊。”何桂迟看着已经长大的周长空,其实她曾经远远地望过他几次,但是这是第一次,她可以在那么近的距离里,看到业已成长的周长空。

她的儿子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头发微长,有些清瘦,也长高了不少。这是26岁的周长空。她那么叫着自己的儿子,说:“好久不见啊。”

何桂迟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周长空的眼睛就是遗传自她,即使岁月给她的眼睛加以褶皱,即使她的眼皮已经不复紧致,她的眼球已经不再清澈,但是当她看着周长空,以一种母亲的眼光。周长空仍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很美,并且他发现自己对于她的爱只是被冷冻了,而现在,这双眼睛足以将爱融化。

周长空声音极轻,但是依然叫了何桂迟:“妈妈,好久不见。”

兰妲本能地觉得有些尴尬,在这样母子相认的戏码下,她觉得她的存在有些多余并且不合时宜。但是这种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何桂迟就招呼着他们坐下了。何桂迟和周长空面对面坐着,而兰妲坐在何桂迟的身旁。

米兰昆德拉曾解释过科奇这个词,国内最早的翻译是“媚俗”,但是多少有些不够准确。科奇是指当人在面对某些场景时,会流露出一种被社会规训的,约定俗成的感受。比如看到小孩子在花园中玩耍就觉得感动,看到新兵训练的场景就觉得肃穆,看到蛇就觉得恶心,而看到玫瑰就觉得美丽。

也比如,当人们看到母子相认的场景就会落泪,看到离家出走的母亲就觉得她应当悔恨,看到被抛弃的孩子就觉得可怜。

但是米兰昆德拉依然借着他笔下的人物在说,不要被这种感受所绑架,要直面自己的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而何桂迟的书架让她深谙这点,她看着周长空,带着温和的笑,平静的语调,对他说:“长空,我今天来见你,不是为了求你原谅的,并且我觉得我也无法求你原谅。因为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可能也是同样的抉择。我想跟你见面,只是因为思念。”

周长空笑了笑,带着了然。很多时候,孩子同样可以理解母亲,即使时间见他们拉开距离,即使话语匮乏。他说:“我也是,我也不是来原谅你的,我只是想妈妈了。”

周长空了解自己的妈妈,她不会随便地出走,也不会像那个剧情中那样痛哭流涕,极尽卑微地向他乞求,那根本不会是他的母亲。

如果何桂迟真的像剧情中那样,那么他才会真正的惶恐和悲哀,悲哀这片土地上没有他的母亲。

何桂迟听到周长空的话,险些要落下泪来,但是多年的社交习惯依然没让她习惯落泪。她对周长空说道:“但是,我应当向你解释,为什么我当年会出走。在这方面,我一直亏欠你一个解释。”

兰妲在这时,站起身来,说:“我们先聊吧,我去趟洗手间。”

何桂迟向兰妲笑着点了点头,她继续了自己的讲述:“我没有不爱你,相反,我非常爱你。但是那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去做一个母亲了,不仅是不能再履行母亲这个身份的职责,还有就是,我没办法不去怨怼,让我成为母亲的人。它对我来说完全是枷锁,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这点,但是我依然想向你坦白。

这不是在指责你,而是出于爱,想向你解释。我发现如果我继续这样的生活,我甚至没有办法爱你,而且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也算是一时冲动,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曾经远远看过你,但是我却又害怕打扰你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生活。”

何桂迟的眼睛一直看着周长空,带着些许泪光,她没有掩饰。

周长空许久没说话,他们之间的沉默形成了短暂的空白地带。就像是很多年前,何桂迟为自己和周长空的生活划出的界限一样,他们各行其是,过着不同的生活。而现在他们各自沉默着,带着不同的思考。

良久,周长空叹了口气,说:“妈妈,其实我也感受到了,在你偷偷来看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尊重你的生活和选择。所以我假装不知道罢了。

说从来没有责怪过你,肯定是假的,但是我确确实实现在并没有想责怪你,因为我也能感觉到,并且我现在也能理解你当时的痛苦和选择。我觉得你当时的选择并不容易。”那时候的何桂迟几乎放弃了一切,这是后来的周长空才能理解的。

何桂迟的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她终于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落下泪来,但是不是出于悔恨,而是动容。

“别哭了,妈妈。我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我们能不能还经常联系。我已经长大了。”周长空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