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片土地上，从来没有兰妲的母亲，甚至确切来说，兰妲从来没有母亲。她不知道母亲是谁，她只有父亲。从小到大，她都在孤生一人，她看着自己的手掌，看着叶秋期细白的手。摊开是是手掌，而握紧了则是拳头。

她是依靠这样的道理成长的。

兰妲坐在餐厅门头的台阶上，无聊地戳着手机。叶秋期是没有烟的，当然她也不会坐在肮脏的台阶上。

【我还挺喜欢这条裙子的。】叶秋期对兰妲抱怨道。兰妲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解构风裙子，带着少许下垂的布条，现在这些布条四散开来，铺在台阶上。

【抱歉，我回家了就洗。】兰妲用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说道。

叶秋期看着自己的脸，显露出兰妲厌倦冷淡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说：【你之前任务里，被你穿越的原生，也会跟你抱怨这些吗？】

【当然不会，她们恨我还来不及呢。】兰妲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她在处理着叶秋期的工作消息。

大多数时候，她所替代的那些原女主，对兰妲都是怨怼的。这并不难理解，即使她们在当时已经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但是当真正被剥夺了自己与这个世界接触的权利时，依然会爆发出强烈的痛苦与不满。而这份不满会被转移到兰妲这个加害者身上。她们一般都是沉默，即使少有的话语，也充满着讽刺与怨怼。

所以，兰妲真的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听到那个被她侵占身体的女生对她说：我是站在你那一边的，我愿意穿上你的鞋子，站在你这一边，为你考虑。

这让兰妲几乎灵魂战栗。

叶秋期是绝无仅有的人，至少对于兰妲来说，而她也是唯一一个让兰妲动容的人。这份动容软化了兰妲的态度，她从没有那么温和地对待过一个灵魂。

兰妲不是没有想过欺骗，也许这不过是叶秋期为了放松她警惕的漂亮话。但是兰妲发现，她全然不在乎。

所以当叶秋期跟自己抱怨时，她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好吧，那我人真好。】叶秋期不经感叹道：【主要是，我知道，我不应该责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而且你也几乎没有去强迫我。】

叶秋期怎么可能没有怨恨过兰妲，只是她知道，在权利森森的高墙下，兰妲也是身处其中的人。但是仅仅只是这份体谅，并不足以解释叶秋期对于兰妲的感情。她知道，自己对于兰妲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兰妲将她从孤独中解脱出来了，兰妲是第一个进入她内心，聆听她感受，理解她话语的人。叶秋期不无悲哀地发觉到这点。

【嗯，而且你的工作真的很多。】兰妲终于回复完消息，将手机放下了。

并且将自己从繁琐冗杂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叶秋期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

【我能感受到你的想法的，秋期。】兰妲有些无语地说道。

【好吧，我觉得你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你觉得呢？他们应该聊得差不多了。】叶秋期转移话题的方式有些生硬。

兰妲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回到了餐厅。

这家餐厅很大，占了一栋单独的楼，上面还有提供住所的地方。在兰妲和周长空之间隔着几层楼的高度，距离给予他们单独的谈话空间。

“妈妈，我跟戚折枝复合了。”周长空补充道：“我们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分手了。就在最近，我发现我还爱她，就重新在一起了。”周长空向他的母亲告知了戚折枝的身份。

“折枝啊，我很喜欢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你高中时候就喜欢她了，现在还能在一起，也是一种幸运。”何桂迟喝了一口水，说道。

餐已经上齐了，但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动。

“很明显吗？我高中时候。”母亲的存在让周长空回忆起高中时代，并且那个被遗留在那时候的，周长空的一部分残骸，现在终于被回收起来。

那个留在高中时代的孩子，终于长大了，来到了周长空的26岁。

“你那时候经常不坐家里的车，回家也很晚，后来才发现是为了送折枝回家。”何桂迟调笑道：“而且她有什么反应，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你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 兰妲回来时，就听到这个对话。叶秋期非常主动地说出了兰妲的心声：【烦死了。】

兰妲哑然失笑，走回到座位旁边，说：“不好意思，去得比较久。我后面去接电话了。”

“没事，吃饭吧，秋期。”何桂迟给兰妲的玻璃杯上续上了水，说道。

因为兰妲的到来，何桂迟和周长空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了，他们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空气里和着和谐的气氛，而和谐本身就难得，仅次于亲密的。

何桂迟决定坐兰妲的车一起回家。

在兰妲坐上车前，周长空叫住了她，并向车中的妈妈说，要借用她几分钟。

“叶秋期。”周长空站在兰妲一丈远的地方，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说：“今天真的谢谢你，我才有机会跟我妈妈见面。”

周长空顿了一下，继续说：“请原谅我的开门见山，我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我想知道，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