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妲已然猜到周长空的疑问，笑了笑，说：“我不算是来帮你的，确切来说，我并没有什么目的。而且何阿姨也非常照顾我，这场见面虽然可能有我促成的部分，但是实际上还是因为你们的意愿。即使没有我，你们也是会见面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周长空沉思片刻，说：“无论如何，都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尽管可以跟我说，我都会尽力而为的。”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的话，把那幅画卖给我吧。”兰妲观察着周长空的神色，她估计自己会遭到拒绝。

“这个，好像不行。那幅画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不好意思。”周长空难免有些抱歉地说道。

“没事，那你请我吃顿饭吧。”如果想要被同意一个请求，大可以先提出一个对方会拒绝的要求，而后自己真实的目的一般都会得到实现。就像是如果一个人想开窗而被拒绝，那么当她想把这扇窗砸破时，那么开窗的请求就会被应允。而之前的攻略，让兰妲深谙这个技巧。

“好。”周长空虽然有些思考的沉默，但是他依然点了点头，同意了。

“好，那到时候我找你约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何阿姨回家了。”兰妲向周长空挥了挥手，是同戚折枝那样的，伸出两只手说再见。兰妲坐上了驾驶座。

周长空点了点头，正欲要走，却被遥下车窗的兰妲叫住。

“周长空，下次见。”兰妲那么对她说，带着叶秋期非常习惯的笑容弧度。

周长空笑了笑，说：“下次见。”

何桂迟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带着温和的笑容，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说：“谢谢你啊，秋期。”

“阿姨，你跟周长空对我说的都是一样的，他刚刚也在跟我道谢来着。”兰妲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因为确实是需要感谢的，因为这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我来之前一直在担心，长空他会不会对我恶语相向，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让我难过。但是都没有，我觉得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可能也不能有那么体面的见面。”

“其实没有的，因为我其实没做什么，只是周长空去了解了你，并且你也一直在爱你的儿子，你们是因为爱而体面。”兰妲没有说场面话，这是她的真实感受。

并且兰妲很难不去羡慕这种理解，这对她来说几乎是一种奢求，而已经长大的她，也不会再有这种天真的幻想。

车子在道路上平缓地行使着，兰妲其实会担心，何桂迟会不会因为周长空已经有了女朋友，而对他们刚刚的相处说些什么。但是完全没有，她一直温和地跟她说些题外话。她完全尊重下一辈的感情生活。

兰妲其实跟叶秋期一样，都很喜欢何桂迟，因为她几乎满足了她们对于母亲的想象，温和，懂得尊重的分寸，并且对孩子有着可以被感知到的爱。兰妲很少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现在却想，可以跟何桂迟待的久一点，她依然没有办法拒绝关于母亲的幻象。

但是她的车子已经驶入了底下车库，电梯缓缓上升，再走二十几步，她们就到达了分别的时刻。

“再见啊，秋期，你好好休息。”何桂迟温柔地叮嘱道。

“好，再见何阿姨。”兰妲解锁了门。

叶秋期的家门隔绝了关于温情的幻象，不属于自己的温情拥有过的片刻后，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她径直走进客厅，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开了灯，她拿起一直在茶几上等待着她的烟，迫不及待地点燃了。

兰妲低垂着眼睛，神思纷乱，慢慢地吐着一口又一口的烟气。现在正值下午，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再往外，是正在践行着今日计划的人们。

但是叶秋期的家却极其安静，只剩下兰妲抖落烟灰时，细小的摩擦声。

【想点开心的吧，兰妲，至少你把这件事解决了，周长空应该对你印象也不错。】叶秋期虽然已经有些习惯于兰妲的沉默，但是依然不喜欢这种沉寂的气氛，她说。

【但是，周长空应当也没产生什么别的心思。我真不懂，他们怎么还喜欢看男人出轨的戏码。】兰妲说着不懂，但是她其实完全明白，在她的世界，男性根本没什么必须遵守的贞洁。拥有多个女性伴侣，或是见异思迁，只会彰显他的男性魅力。

【而且何阿姨那么好，周长空如果是个坏人的话，我觉得才是不应该的。】叶秋期跟兰妲一样，她很难不羡慕周长空，即使何阿姨曾经伤害过他。但是如果叶秋期有着何桂迟这样的母亲，那么即使有这种不告而别，她依然会觉得自己弥足幸运。

兰妲的烟依然抽的很凶，虽然没有了嗅觉，但是叶秋期依然可以闻到香烟弥漫的，悲哀的气味。

这种气味一直往外飘，飘过窗子，飘向马路，穿过鳞次栉比的大厦，然后落到了周长空身边，而他浑然不觉。

周长空正在给戚折枝挑礼物，每当她跟戚折枝见面时，他总想送给她些什么，在上次见面时，他觉得戚折枝手腕上空空的。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起手机，听见了戚折枝的声音。

戚折枝的父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