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星星也会坠落,石头也会腐烂,神话也会湮没。正如曾经,被戚折枝认为无法撼动的唐崮,却在多年以后传来了死亡的通知。
戚折枝接到警察的电话时,正在跟编辑争论自己翻译稿的词汇问题,戚折枝回国以后,发现自己翻译时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为尊者贵”。很多她认为并不恰当的翻译,由于出自大家之手,便被约定俗成,无法更改。而她正试图去改变这件事,从自己的翻译开始,所以她据理力争,分毫不让。
而警察对她说,唐崮在昨晚夜里死亡,是一起车祸。是意外,是醉酒后的唐崮自己跑到马路上被卡车撞了,监控里显得非常明白。而她是唐崮仅剩的直系亲属。
即使唐崮在戚折枝人生之中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他完全毁了她母亲十几年的光阴,他在得知戚蒙和戚何宁关系时电话中的咒骂,因为基督教不允许同性恋。他让戚折枝拥有了不安的性格,如今依然对于家庭生活充满恐惧。甚至从基因中,戚折枝都觉得自己有着疯狂的因子,即使她现在站在那里,看起来是那么温和。
但是记忆是如此黠猾,在听到死亡的那一刻,戚折枝没有半点觉得大快人心,她只会悲哀。甚至,她会非常没有出息地想起,唐崮在她每一年生日,他们还一起生活的每一年,为她买的生日蛋糕。
戚折枝在慢慢失去,影响她人生的人,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在她年仅26岁那年。从戚惜缕到唐崮,她无可避免地会想,会不会有着“那个东西”的手笔,她没有办法不恐惧,她还会失去什么,因为恶毒女配不应该有任何东西。
这样的命运,还要落在谁的身上。
所以在挂断电话的那一秒内,她拨通了周长空的电话。
“喂,周长空,我父亲他,去世了。唐崮他,去世了。”戚折枝的语言并不平静,甚至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她没有流泪。
“折枝。”周长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对于戚折枝来说,唐崮太复杂了。
“你在哭吗?”周长空问戚折枝,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没有,我没有哭。”戚折枝说:“只是,我有一点难过,虽然我对他的感情,现在已经很淡了,他已经远离我生活很久了。但是还是不免难过,警察跟我说,是一起意外,完全是唐崮的责任。”? 但是唐崮对于戚折枝来说,在她生命之中太重了,身生父亲的身份,过分的伤害与零星的好,全部压在戚折枝的心上。但是,他的死,却那样轻,轻到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
“这样子啊,你在哪里?要我来陪你吗?”周长空在电话中说,他的声音过于温柔了,就像是害怕吓到戚折枝。
“我在家里,诺亚不在,你来吧。” 诺亚跟戚折枝有说过,最近会经常不回家。
周长空再次来到戚折枝家里时,她为他开门时,食指和中指仍然夹着香烟。这让周长空想到了《洛丽塔》电影中男主第一次见到黑兹太太的场景,黑兹太太是女主角洛丽塔的母亲,为了剧情的发展,为了那个□□顺利侵占她的女儿,她有着非死不可的结局。
顺带一提,黑兹太太同样死于车祸。
而戚折枝同样,也抽了不止三支烟,父亲的讯息带给她的除了悲哀以外,还有烦躁,无法言明的烦躁。
但是,周长空再见到戚折枝的那一刻,便抱住了他的女主角。他的脑袋微微下垂,闻着戚折枝头发上淡淡的甜杏仁味,说:“我来陪你了,别怕。”
“没事,我没事。”戚折枝拍了拍周长空的背,说:“先进门吧,烟灰要落在地上了。”? 周长空放开了戚折枝,仔细端详着戚折枝的表情,而后换了鞋。这次,戚折枝家里有了周长空的拖鞋。
戚折枝回到沙发上,将烟蒂熄灭扔进了垃圾桶。周长空坐到了她身旁,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我也很意外,自从妈妈跟唐崮离婚之后,我们就几乎没有再见面了。但是刚刚唐崮的律师告诉我,我是他遗产的继承人,而且是在有遗嘱的情况下。”戚折枝将头靠在了周长空的肩膀上,说:“所以,其实我还蛮意外的。因为上次他跟我妈妈打电话,还是知道了妈妈跟戚阿姨结婚的消息。他在那里咒骂同性恋,同样也在咒骂我。这其实让我心情很复杂。”
人类有着非常复杂的本性,在语言和行为之间,在思想和做法之间,存在着神秘地带,这让困惑产生。
“我不能评判他的行为和感情,也不能信誓旦旦地说,你看,你父亲还是爱你的。这种轻飘飘的话只有最事不关己的人才能说出了,我只是想说,我会在你身边。”周长空将戚折枝流到脸颊的头发,扶到耳后,说。
因为离别的内核是悲情的,而其中感受只有当事人可以知道。戚折枝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她的词汇在此时变得匮乏了,她只能说:“我不否认,唐崮对我有一定的感情,所以我会参加他的葬礼,我会为他哀悼甚至悲伤。但是我大概率,已经不想在意他跟我们决裂之后的事情了。
而且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要继承这份遗产,这其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也许可以让我不用做很多不喜欢的琐碎的工作,甚至可以有办法写作或者其他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