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空曾说:“我讨厌人群。”
这是一个陈词滥调,当一个人,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进入人群中,就会变蠢。因为他们会陷入一种集体无意识中,而在集体语言中,没有人需要为自己的个人话语负多大的责任。
所以周长空很少参加party,他从未加入过任何俱乐部,承认自己是任何主义的拥趸,并且不信奉任何宗教。他不接受任何群体性的身份认同,同时也不依靠任何群体信仰度过他的人生。
他只会相信自己在绘画时灵光一闪的那一笔,公司决策时自己最笃定的知识,傍晚落日时染红天边的云,偶尔路过花鸟市场时蹁跹的鱼,还有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蜷缩起身子,翻动书页的戚折枝。
戚折枝最近一直在看书,在看戚惜缕公寓中那些小说,对照着那些荒诞故事情节与现实生活的差距。
而周长空正在听着赖辛的描述作画,他的走神让赖辛有些不满,赖辛语调有着自己特有的懒散,说:“别看戚折枝了,认真听我说话。”
戚折枝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看着周长空,表情有些茫然。周长空笑着向她摇摇头,说:“没事,你继续看吧。”
“好,你们别吵架。”戚折枝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是她跟赖辛见面的第二天,他们便坐在周长空的工作室里,开始了关于何溘的作画。实际上,戚折枝本是不用来的,但是她实在是怕他们两个会有矛盾而不欢而散。
“我才不屑与他这种人争论,周长空,这个痣应该再往上一点。”赖辛指挥着周长空说道:“对,鼻子再大一点,嘴巴更凸一点。”
“为什么听起来这个人不太好看。”戚折枝放下书,走到周长空身后观察起他的画作,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周长空作画了,他的笔法比过往更加娴熟。戚折枝打量着画作说:“但是感觉长得还行,赖辛你只见过一面就能记住了吗?”
“那当然,我过目不忘的。”赖辛得意地说道。
戚折枝有点怕周长空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所以她提前扯了扯周长空的袖子,周长空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
“你们别眉来眼去的,知道你们复合了。”赖辛夸张地扶额说:“戚折枝你知道吗,你跟周长空复合那天,他在他们公司群发了个巨大的红包,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是么,长空,我还以为你只是爱发社交软件而已。”戚折枝哑然失笑,她甚至还能记得他的文案:我终于找回了我的月亮。
还被戚折枝嘲笑说过于烂大街。
周长空平等地瞪着他们两个,虽然周长空并不想那么比喻,但是戚折枝确实是他的月亮,是那个一看见月亮就会想起来的人。
他是月亮隐喻的绝对受害者,并且他对此毫无办法。
戚折枝接受到周长空的眼神示意,连忙拍拍他的肩说:“好的,我不说了,我继续去看书了。”? 但是赖辛不会在意,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纯情。”而后他看着周长空停滞的画笔说:“你快画,你怎么那么慢。”? “你闭嘴吧,你的呼吸会影响我的创作。”福尔摩斯周如是说。
戚折枝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她没再看小说而是玩起了手机。
滑动的屏幕带着不可能不注意到的名字,刺过戚折枝的眼睛,几乎让她不能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正专心绘画的周长空,他的笔速不快,一点一点描摹地非常细致,眼眸低垂,神色认真。
她有些不知所措。
周长空的工作室位于这座城市的中心,在21楼。没有阳台,大大的落地窗可以透过所有阳光,但是此时却是黑云压境,山雨欲来。
戚折枝没办法,她只能拿起烟走向厕所,打开排气扇。烟雾的气味一点点被风扇吞没。
她很少这么想,她也同样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伴着烟雾吐出又散去,她没办法不想,她的命运剧情从未厚待于她。
而她的悲哀宛如会传染,会蔓延到她身边的人。她一直在失去,现在这份命运被传染给了周长空,她无法接受这点。
戚折枝闭上了眼睛。
她再从厕所出来时,她看到赖辛正看着手机,他没说话,只是向她晃了晃手机。戚折枝苦笑着点了点头,用口型说:我看到了。
赖辛耸了耸肩,继续挂上他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而戚折枝只是坐在沙发上,她一直看着正在作画的周长空。
而周长空却停了笔,他看向戚折枝说:“怎么了?这副表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戚折枝的情绪很明显,而周长空更能一眼看穿。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先画完好不好?然后我们再商量。”她有些不忍心。
赖辛看着最后的成稿,努力挑出错误未果后,他弹了水粉画背后的画板说:“就是他了,这就是何溘。”
戚折枝的心思却早已不在何溘的长相上了,她看着赖辛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不愿离去的样子。
她只能说:“赖辛,你走吧。”? “我还想看看周长空的表情呢。”赖辛依然摇晃着他翘起的脚尖。
而戚折枝却已经走到工作室门口,为他打开了门,并且摇了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