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沉思的周长空，离开了这家餐厅。

戚折枝，生日快乐，对不起。

风吹散了兰妲的道歉。

而周长空坐在座位上，一语不发。他的头微微低垂着，眼神失焦，他几乎什么都没看。甚至，他什么都没想。

他被巨大的无措包裹着，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餐厅，账单是叶秋期付的。她确实应该付这笔账单，但是对于周长空来说，有太多的账单，关于命运和人生的账单。

他不知道应该向谁讨要。

他坐在车上，灰色的毛毯静静地搭在副驾驶。他双手握拳，砸向方向盘，又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几乎失声痛哭，带着积压许久的一切。

他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地下车库的车来来往往，停了又走。他宛如置身于一个洪流，裹住他的脑袋，洪流的名字叫作权力，叫作至高，叫作命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收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现在是下午三点零七分，他要去给戚折枝过生日。

人和房子就像是一道没有形状的洪流，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他的车停在戚折枝的小区楼下，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从门口到电梯口需要走十几步，等电梯到达七楼平均需要两分钟，如果运气好的话，只需要几秒钟。然后再走上二十几步。这栋楼的一切陈设，周长空都烂熟于心，包括那栋银色电梯上的每一道划痕。

这个地方，是他这三年以来，无数次走过，又不敢敲门的地方。在他终于有立场的时候。

他却被告知，这是一种伤害。

难道他真的要再掉头，不回顾戚折枝的人生，再三年吗？还是说更久？在这三个月里，他和戚折枝不断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了解背后的规则越多，但是正是开始知道，才让他瘫软无力。

他站在戚折枝家门口，手伸了两次，而后终于按响了门铃。

戚折枝为他打开了门，她今天很漂亮，化了精致的妆，穿了一条白色的一字领连衣裙，头发被认真卷过，并且半扎起来。她一见到周长空就笑，说：“长空，你来啦。”

“嗯，我来了。”周长空走进玄关的第一步，便拥抱了戚折枝，细细啄吻着她的唇。

戚折枝的手勾住他的脖子，配合着他，她能感受到周长空的心情。她知道，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周长空现在很悲伤。他就像是很多年前，在母亲离开后的那个下雨天那样，他在无助，他在问，怎么办啊。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戚折枝踮起脚尖，理了理周长空额前凌乱的碎发，他的头发长了许多，现在已经快要可以扎起来了，就像当年那样，非常有艺术家的感觉。

“我知道瞒不过你。”周长空苦笑道：“但是我想模仿你的做法，我们先过生日好不好？今天之后，我再告诉你。”

周长空从来没想过欺瞒戚折枝这件事，即使可能对于戚折枝来说算是一种保护。但是，比起所谓的保护，更重要的是沟通和尊重，至少，他不想，在他做出决定后，看到戚折枝迷茫悲哀的眼睛。

周长空订的花和蛋糕已经送到戚折枝家了，戚折枝说，她更想吃周长空做的饭，然后在家里过生日。

“你知道吗，我特地打扫了一下我家厨房。现在真的巨干净，干净到我家这辈子都没那么干净过。”戚折枝那么拉着周长空的手走到厨房说：“是吧？”? 周长空满足了戚折枝被夸奖的欲望，说：“对的非常棒。”他拍拍了戚折枝的头，顺便摸到了一点发胶。

“嗯嗯。”戚折枝点点头，说：“今天不要碰我头，我做这个发型做了半个小时，手都酸了。”

周长空哑然失笑，戚折枝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可以创造出一个远离压力和悲伤的小小空间。

这是周长空第一次用戚折枝家的厨房，这栋房子是戚折枝妈妈离婚以后跟戚何宁一起购买的。他真正来拜访的次数并不算多。

他做了戚折枝喜欢的，昨天就定好的菜谱，他们一起坐在餐桌上，红色的玫瑰已经被戚折枝插进花瓶，放在餐桌中间。

在玫瑰花香的对面，是周长空失而复得的爱人，她正在对着他笑，说着最近的生活。她说他的菜很好吃，她说她想吹蜡烛了。

周长空将灯全部暗掉，外面的天已经进入了夜，只有一点点人家灯火。在蜡烛光芒的对面，他看见戚折枝闭上眼睛，双手相握，睫毛微微颤抖。

她说：“希望我和周长空可以一直开心地过生日。”

戚折枝张开眼睛问周长空说：“生日可以许几个愿望，我还有别的愿望。”

“听说可以许三个，至少三个里面，可以成一个吧。”周长空目光柔软又悲哀。

“那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得到自由，包括我，周长空，还有叶秋期，沈诘，赖辛和这个世界上被剧情掌控的所有人。”

“就这个了，没别的了。”戚折枝吹灭了蜡烛，整个空间都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