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氅也瞧见这里层层覆盖的剑阵了。
“阿织阿织, 这什么?”
“这一种阵法,用以寻找灵物的下落。”
阿织说着一顿, “当年在青荇山上, 师父和师兄,教我用过这阵法。”
“剑尊和夙用过?”
阿织“嗯”了一声。
且他们的问剑阵,以溯荒为媒, 最精纯的剑气结为结界, 剑意交织周转,融进溯荒中, 逆天上星轨走上三十六周, 足足三日才可成阵。
溯荒物, 不该示于人前,阿织后来所以见过溯荒镜,就因为要结这剑阵。
有些事, 当时生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眼下想起来, 处处端倪。
一切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忆开了闸,前尘往事纷纷涌来眼前。
第一次听说问剑阵,大概那年她亲手葬了族人, 从慕家庄来以后……
到青荇山, 阿织把自己关在房中七日, 不言不语,也不习剑。
其实闭门七日没什么, 阿织自从上了青荇山, 日竹林练剑, 夜里修行打坐,从未有一刻懈怠, 这破天荒的一遭。
那时青荇山上已没什么凡人弟子了,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问山把山上的凡人散了,也没有招新的人来。
所以这七日间,除了叶夙来敲过她的门,再有就银氅和山雀了。
叶夙叩门不为其他,他在屋外淡声提醒:“阿织,习剑了。”
阿织很低地应了一声“嗯”,没有开门。
修士的感知力很强,后有一日夜里,月太静了,阿织稍稍放开识,银氅和山雀的议声不期然落入她耳中:
“阿织的家人不在了,那偶尔会来山中看她的四叔也过世了,所以她很难过。”
“……听说被妖物害死的,夙拦着,不让她报仇。”
“那她这么关着,生夙的气么?”
“不知道……”
“夙每日清晨会在院中等上一刻,担心阿织,在等阿织么?”
“不知道……”
“……唉,好难过,剑尊不来,阿织不开心,我也睡不着……”
阿织听了这些话,始知自己这样消沉,竟影响到了这些一直关心自己的人。
夜里,阿织无声开了门,现门口堆砌着许多东,有山雀不知从哪儿叼来的花枝,采来的果子,有银氅亲手剥的瓜子仁儿,粒大饱满的瓜子仁儿足足装了五六袋,也不知道银氅每次路过,会不会淌口水。
还有一卷剑意心得。
不必拿眼观,手只要碰到书册,剑意自入心间,春雾一般。
夙的。
翌日一早,夙负剑出门,忽见院中等着一人,青衣盲杖,身姿纤纤,竟阿织。
似乎听到推门的静,阿织行唤了一声:“师兄。”
夙顿了顿,朝她走近,问:“习剑?”
阿织道:“嗯。”
夙道:“走吧。”
他们两人本就话少,而今稍稍有了心结,话就更少了。从前阿织在剑道上遇到难处,偶尔会夙请教,夙偶尔也会主指点,眼下这样的交集不再有了。
他们又像在尽力抹平彼此的心结,从前他们修行,各修各的,那日后,每日清晨,夙会在院中等着阿织,夙习剑的地方在近峰处的问剑台,阿织喜欢山腰的竹林,他们一前一后上山,虽然不说话,彼此间只隔着步的距离。
同样到了夜间,阿织也会在山腰的石阶上等待,直到茫茫雾野间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才拄着盲杖,同他一起踏月而归。
他们这样一对寡言相顾,却又相惜的师兄妹。
好在世事总会归正轨,辗转两月飞逝,终于春去,这一天,阿织在竹林里练剑,忽闻风,她知道师父来了,立刻和夙一起到山下相迎。
问山就像故意和他们开玩笑似的,他没走正路,而飘然落在山间的石阶上,从背后看了两徒弟一会儿,忽地挑眉一笑:“不错,我还以为你们两要老死不相往来了,看这样子,相处得还好?”
他朝阿织招招手:“小阿织,过来。”
等阿织走近了,问山弯眼问道,“小阿织,不跟你师兄置气了?”
阿织听了这话,愣了愣,明师父在问,可怨叶夙拦着她,不让她报仇。
她垂下眸,低声道:“从未与师兄置气,只怨自己无能。”
问山一见这反应就知道,好月了,这师兄妹到底没把话说开。
他的语气仍旧带着笑意:“那你还跟师父置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