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雨曦见槿棠松懈,找了个空子,终于是毫无痕迹的说出来了她真正该说的“槿棠,我当初真该听萧公子的话。”
之前说得那些不过是为了让槿棠再一遍‘缕清’关系,江雨曦与俞丞屹编造出来的关系。
三个人间的爱恨嗔痴,实际上的主角就只有现在表现出相看生厌姿态的两人。
所有的一切,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槿棠将消息传到她背后那人的耳边。
萧谨良。
不出所料,槿棠在反应了两秒过后,紧绷着向前倾,手上揉捏的力也不自觉加重“萧…萧左相?左相大人在之前有和姑娘说过什么吗?”
“嘶…”着实被掐的疼了些,江雨曦顺势夸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拿掉她的手,语气染上愠怒“别揉了,怎么今日这点小事都做得不好,叫别人来侍候吧。”
“姑娘……”槿棠似乎没想到江雨曦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蔫蔫的放下手站在旁边。
也确实如此,江雨曦本就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此等小事,她自然是不在意,但点到为止,后面的话也不便再说出口,正好没由头结束,现在正和她的意。
“难道要我请你?”江雨曦面色不虞的看着槿棠,在她转身之际又叫住她,语气稍缓“等一下,我房里有内务送的创伤药,你先前拦我的时候直接跪下,想来就算没破皮也该擦红了,拿去涂抹罢。”
“难为…姑娘挂念,槿棠知道了。”槿棠有些恍惚的道了谢,退出门。
江雨曦透过薄帘盯着槿棠离开的方向沉思,直到几位婢女重新开门进来,她才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轻轻撩起浴桶里的水,倾洒抚润着肩臂。
…………
“儿臣恭送父皇。”玄色的身影跨步从俞丞屹的身旁略过,未再留下一字。
一直候在殿外的王总管将披风第一时间披在走出来的俞衡旸肩上,低声禀告“皇上,三王妃来后又被人拦了去。”
“来找自己的夫君应是正常的。”
“这……奴才看那毛毛躁躁的样子,怕不是找三殿下浓情蜜意来,倒像是…兴师问罪。”
“哦?早有耳闻我这儿媳在宫中待不惯,现在看,同丞儿之间也生了嫌隙。”俞衡旸理了理披风的系带,挥挥手“不用管,夫妻之事看两人的造化。”
话音刚落,没走出几步的俞衡旸,缓缓侧过身看向大殿的匾额上烫金的‘朝华殿’三字。
“吾儿的造化……”
没人知道站在权极位巅之人的想法,淙朝孱弱那年,在尚且年幼的几子间,俞衡旸权衡过后,选择将俞丞屹送去永嘉当质子。
山高路远,此经多年也没有任何联系。俞丞屹的年岁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母亲的身份更不像大殿生母那般低贱,背后的母族更是本分中庸。也正是因为这样,要向永嘉表诚意,他最合适不过。
虽有不舍,但落子无悔,帝王应深谙此道。淙朝在他的治理下重回正轨,最疼爱的后妃也为他生下皇子。
旻晟,淙朝会在苍旻之下光明炽盛。
他的儿,俞旻晟将会是淙朝的下一任皇帝。他的愿望也将由旻晟来实现,四海八荒,万民归一。
所以,一心扑在俞旻晟身上的俞衡旸似乎真的忘记了,在相距千里之外的永嘉,他的骨血作为外人在异乡艰难度日。
一个皇子就这么在淙朝消失了,直到质子回国,大家才猛然想起,有这样一个人。俞丞屹的名字也重新出现在了淙朝的宫书之上。
他不应回来。俞衡旸怎么可能不知晓送去永嘉的万般凶险,可俞丞屹不仅完好的从永嘉逃脱,还带回来了称作妻子的一女。
都说三皇子福大命大,但俞衡旸太熟悉见到俞丞屹第一面时,他散发出的那种气息,那个眼神…与年轻时的自己一般无二。
所以在俞衡旸的眼中,俞丞屹不能称作他儿。是狼,一匹足以撼动旻晟未来皇位,随时准备掀起淙朝暗涌,伺机而动的恶狼。
哪怕之后的俞丞屹表现得无欲无求,他也时刻戒备。
悄悄派人探查俞丞屹口中妻子的身份,连带她弟弟不过只是淙朝边境小县的商贩子女,并无异常。
但疑心起,便是祸端不消,不可灭。郅国一行,俞丞屹和江安乐都不能活,至于江雨曦,最后随夫而去。同算为淙朝牺牲,夫妻二人皆忠烈之士,全国哀悼。
俞衡旸已安排好,郅国他要,心病他也要除。
“最好是下辈子,别遇上我这样的爹。”轻飘飘的一句话,裹挟在扬起的风中消散,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真实的愧疚,也是最虚伪的忏悔。
俞衡旸转过身,依旧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皇帝“走吧。”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跟在其身后离开。
朝华殿外在一阵窸窣声音过后归于平静,俞丞屹放下一直抬起作揖的胳膊,不复刚才谦卑模样,墨色的瞳仁闪过冷意,围绕在他周身无形的气势让人望而却步。
站起身掸了掸因为跪地,沾在靛蓝色长袍上的灰尘,转身向殿外走,打开殿门,刚才围在殿外的侍卫已经不见。
他的父亲防他如防外敌。俞丞屹挥手遣退了在一旁掌灯的宫婢,见四下无人他才放心的拿出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