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梦马(2 / 3)

然情绪高涨,连饭桌上的谈话都变得眉飞色舞、妙语连珠,南岑微笑着在旁陪衬,安静地吃下父母夹给她的菜肴。

她模模糊糊地想到:那我们攒够钱之后,会离开广泰吗?未曾问出口的问题,竟被父亲在毫无知觉的前提下解答:“我想着,先工作一段时间,等攒点钱,再回去澧湘吧。毕竟我们的朋友都在那边,小岑也需要继续在那边读书。”说着,拍了拍南岑的肩膀,“澧湘的教育质量,到底还是要比广泰这小地方要好。”

于唇齿间咀嚼的、被炖煮得软绵糜烂的鸡肉,在父亲说出这番话来的刹那,鲜甜滋味尽数褪却。南岑味同嚼蜡,仍要勉强扬起笑容,低眉顺目地应答着“说的也是”。

她明明也是这么想的…她明明很早就知道,她们一家注定是要离开广泰的。

可是当这一想法在父亲口中真正得到验证,南岑却感到彷徨……犹豫,以及别的、泛出酸涩口味的东西。她想到的不是她在澧湘的朋友,想到的不是她在澧湘的家;她想到的是,今天下午她坐在唐晓翼的自行车后座上时,只需抬一抬头,便能看到的、属于他的耳尖。

仿佛不过是轻盈飘渺的梦一场。

南岑咬着筷子,默默地把这份复杂情绪按捺下去。她不愿被父母看出异常,仍强作镇定地吃完了这顿饭。饭后她主动提出来帮忙洗碗,钻进那间空间逼仄、天花板低矮的厨房,把双手浸到冰凉的水里。

秋季气温尚未跌到十五度以下,即便直接用手碰凉水,也不会感到寒意刺骨。南岑机械地重复着洗碗的动作,脑子里仿佛装不下更多的东西,她尽力避免自己去想唐晓翼,又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她来广泰的这两天里,经历的所有事。

愈想,她的心情反而愈平静。父母说的“攒点钱就回去澧湘”,看起来是个暂且遥不可及的目标,毕竟澧湘不是说回就回的。她们的房子已经被拿去拍卖抵债,即使要回去,也要想办法解决住房问题。当然可以先租房过渡一段时间,但澧湘的房租也不容人轻松呀。

所以,其实并无过分焦虑的必要……南岑长吁了一口气,将碗筷收进消毒柜,洗净双手后走出厨房。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算账,听见她出来的声响,招呼她去找衣服洗澡。

往后几天,父母果真出门上班,南岑一连做了几个晚上的清汤面,以填饱肚子——她的厨艺止步于此了,活了十六七年,依然只会煮清汤挂面,连卧个荷包蛋都卧不明白。索性她对食物要求不高,对自己做的食物更是宽容,因此颇能忍耐,勉强度日。

到了周末,这套便行不通:她再能克己,也委实承受不了一整天都吃清汤面。这时,她便想起来,唐晓翼曾同她提过,附近有个小商店。

也许那里会有榨菜之类的东西售卖?能下饭就行。南岑在睡衣外套了件外套,换了双方便穿脱的运动鞋,关门下楼,预备去购物。

到了楼下,南岑不意外会遇到出来遛狗的唐晓翼。他用一根皮绳牵住洛基,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后者不要死钉在路灯旁试图标记领地,南岑甫一出单元楼,一人一狗便注意到了她。洛基先“汪”了一声,尾巴摇得啪啪响,唐晓翼也紧跟着“嗨”了一声。

既然遇见了,便不好只点个头就走。南岑走近些,俯下|身摸摸热情地往她身上扑的洛基。唐晓翼问道:“你是准备出去玩吗?”注意到她的穿着打扮,立刻自问自答,“看样子不是,还穿着睡衣呢。”

“我只是去买点东西,去你之前告诉过我的那家小商店。”南岑说,“那我先走了。”她最后揉了一把洛基脑袋,抬腿离开。

循着印象里唐晓翼指过的方向,她顺利找到了那家小商店。它开在某栋居民楼的一楼,临街一道墙打通,方便顾客直接进去选购。那是一家相当典型的、属于上世纪末的小杂货铺,门前吊起一串又一串包装斑斓的小零食,吸引路过的小孩的眼光。除去食物与饮料,还售卖杂志报纸、水果蔬菜、副食佐料,几乎把人们生活所需的一切,皆浓缩在这方小小的铺面里。

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南岑找到了她需要的榨菜,掏钱付款,没要塑料袋,就把装满榨菜的玻璃罐拿在手里,转身回去家里。待她走到楼下,看见唐晓翼和洛基还呆在那里,眼巴巴地瞧着她走来。

唐晓翼又问:“你怎么就买了榨菜?”

南岑回道:“因为下饭。”

见他蹲在地上,双臂怀抱着洛基,还要抬起头来看着她,她没忍住多解释几句:“这几天我都是自己做饭吃,但我又只会下面条,清汤寡水的太淡了,所以买点榨菜来增加口味。”

“你自己做饭吃?”唐晓翼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南岑几乎有预感他要说出怎样的下一句话——果然,唐晓翼紧跟着道:“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南岑也立刻拒绝:“不用,那样太打扰了。”

何况,倘若真的去他家吃饭……南岑不由自主地幻想起这一可能。她想到,她拘谨地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的做饭声响,间或夹杂着唐晓翼问候她的话语,她一一作答,每个字都像一块石头,从她牙缝间往外蹦跳;而后他把一盘盘的菜肴端上餐桌来,招呼她一起来吃。桌上只有他们二人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