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破损的纸窗漏出一缕阳光,照亮空中浮沉,一阵嗓音稚嫩的嬉笑声,脚步“哗啦啦”跑过。

“人都死了,为什么不埋?”

“张管事说没死呢。”

“脑袋上那么大的窟窿,怎么可能还活着!”

“反正就是活着,张管事说的还能有假?”

“我不信,你陪我进去看看。”

“我才不去,万一进去看了看,把人看死了,就等着受罚吧!”

“看一看就看死了,她是什么娇花……”

天色暗了,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小男孩溜出寝舍,他虽然是个次等灵胚,可爹娘告诉他,姻缘局里厉害的修士多着呢,要多看、多学、多问,好好长本事,未来说不定能攀一攀仙山。

对周围的一切保持探索欲,男孩秉承着这个原则,回到了那扇破损的纸窗外,他再次踮起脚尖,月光透过纸窟窿照亮阴暗的小屋,落在躺在石塌上的那人身上。

那人穿着素白的里衣,侧头躺着,墨色长发绸缎般滑落到地上。那皎洁月光,像有生命似的跳跃到女子纤细的手腕上,像戴上水玉素镯。虽然姿势潦草,腰腹部盖了一条暗褐色麻单,但仍可看出是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天亮时,外头艳阳高照,衬得小屋鬼气阴冷,里头躺着的人就更显颓败。现在黑暗笼罩,里头那不知死活的人,倒在月色的映衬下,肤色莹莹发光。

男孩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门没锁,他轻轻一推,迈过门槛。

石塌头朝着窗子,男孩在窗外偷窥时觉得女子柔弱美丽。可当他迈进正门,身体不由得一僵,倒吸一口气。

女子侧头朝着大门的方向,她额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弹弓石子大小,可普天下谁会用弹弓打破别人的脑袋,显得十分诡异。更诡异的是,这窟窿,还在汩汩流血。

血从额头中央流下,经过眼皮、鼻梁,再滴到石塌上。这张菩萨似的娇美面容横亘鲜血,仿佛摔碎玉神像,邪气四溢。

男孩心如擂鼓,可他按下心神,来都来了,得看个清楚。于是他鼓起勇气,朝那女子走去。越走越近,男孩发现,女子额心的血缓缓流淌,像是一个新鲜的伤口。

可是她已经在这里躺了十日了啊!是死是活,这血都不该再流了。

男孩的?咽下吐沫,伸手去探女子鼻息,手指感受到湿润温暖的呼吸。

活的,真的是活的!

十天前,殓官从荒郊野外捡了具尸首,这乱世,暴尸荒野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女尸周围开满野花,精魂鸟鸣啼环绕,殓官担心是哪位落难仙家,遂上前查探。

一探查,呼吸脉搏皆无,皮肤冰凉,显然是死了。精魂鸟环绕,这具身体内灵气不散,殓官心觉奇异,便抬她来到姻缘局。

在这世上,除了仙门世家,最了解灵气的便是姻缘局了。

姻缘局张管事听了殓官的话,查看尸身。那时,男孩和他的小伙伴趴在墙角。

他们眼看着张管事手指丈量女子额上伤口,女子的头骨已碎,拇指轻而易举地压入,像没入熟透的瓜瓤。男孩看得头皮发麻,仿佛能听见自己脑子里骨头碎裂声音,赶紧跳下墙头。

没想到,张管事还是将女子收了,讨价还价付给殓官半吊铜钱,将女子安置在空库房里。

男孩壮着胆子,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按上女子的额头,他颤抖着手指抚摸那伤口,竟然发现伤口平整,像寻常擦伤一般。

女子吃痛,黛眉微蹙。

男孩猛地收回手,搓着指尖的血迹恨不得把皮肤搓掉,活见鬼一般撞出屋子。

幽暗的小屋回归平静,静谧之中,女子额上的伤口悄然愈合。

第十五日,她开始听见外界的声音,封闭的精神领域破开一道天光。

不同于大多数人温馨的精神领域,祝鸣的精神领域是一片失重的虚无空间,她的精神体——花树便浮在半空。

祝鸣抱膝蜷缩于树下,长□□浮缠绕,繁茂的树冠将她笼罩,防备着虚无空间中随时可能扑出的野兽。

“悍师们又出任务了,今天出去的是赵忌哥哥的队伍。”少女在屋檐底下纳凉偷懒。

“不知道赵哥哥会带什么回来……我跟他说我喜欢城南栀子花,你说,他会带给我吗?”另一个羞涩腼腆的声音响起。

中年妇女的声音由远及近杀过来:“歇起来了,衣服洗了吗,针线活干完了吗?都不想吃饭了!别吃了,饿死算好!”

嗒嗒杂乱的脚步声,两个聊天的女孩子跑走了,女人仍不依不饶地叫骂:“好吃懒做的东西,丫鬟命主子的心,你们以为能嫁给哪位仙家大能吗?呸,以后啊你们能聘给瞎眼瘸腿的残道士就算不错。”

“现在把这些活都干熟练喽,以后伺候人不至于挨打挨骂,妈妈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阳光下树影摇晃,簌簌作响。光线无法抵达的精神领域,那静止的花树仿佛迎来一阵微风,遮盖在祝鸣头顶的成片绿叶起伏,在她脸上留下移动的阴影。

妈妈,是那些孩子们的母亲吗?听起来不像。

道士?哪来的道士,大数据测算可以预知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了,道士这个职业在新世纪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