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2 / 3)

玺云纪 西阁黛影 1868 字 11个月前

来了,怪不得声音耳熟,这是她的侍女,软儿。可是那个男人说,他认得皇后?

那个男人难道认得自己?!

“她在哪?”清冷的声音已经透出了杀意。

“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在你们破城前就不见了……啊!将军不要——啊——”软儿大抵是被折磨了,惨厉尖叫声令郑元姝毛骨悚然。

“你既然服侍过她,必定知道她可能藏在哪。再不说,让你另一条胳膊也保不住。”

“不不!将军,不要!”软儿声音已经微弱下去,“奴婢知道娘娘平日的喜好,奴婢说……”剩下的话郑元姝听不清了,她费力撕扯下被烧得残破的披风,跌跌撞撞朝前跑去。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什么保暖。

这条秘密夹道不再安全,元姝感觉到了。

前面,前面再向左拐一个弯,就能穿过另一个狗洞,借着半丈深的杂草掩护去到外城了。

郑元姝的心砰砰乱跳。她跑的这一路,约莫绕出几座大殿。

两堵墙外兵戈抢攘,一路都是惊呼,那些残兵在濒死之前撕心裂肺喊的“救救我”……仿佛贴在她耳边。她甚至能想象到这些年轻人鲜血溅满朱墙的惨烈。

石子无情,她被狠狠绊了一跤,再一次滚在墙根……倏忽又是一声惨叫,她听见枪刃穿透皮肉猛击在墙上的一声当鸣。

一阵马蹄声过,是那人屠杀后拔枪离去。

“母亲,母亲……我不想死……”被钉在宫墙那侧的男孩大约年纪尚轻,声线都还没变完全,嘶哑着喉咙垂死呢喃,“母亲……我渴……我想喝碗热汤……”

郑元姝瞬间被定住一般,她用手触着墙面,刹那间模糊了视线。

北地男儿多英勇,毅然孤骑不怕死,这她是知道的……可隔着墙的这声“母亲”,直叩得她心口生痛,叫得她心都要碎了。

多好的儿郎!为了残破的宫城,为了遍地流民的北地,也要拼尽最后一滴血。

她在做什么……竟帮不上她的子民一点儿忙。她是皇后啊,受天下之供养,即便被废了,她也该庇护他们才是。

可是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在逃跑!

不,堂堂北地废后,她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子民。对,她想明白了自己回头的理由——不为袁绪那个狗皇帝,也要为这些曾经爱戴自己的北地百姓。

元宵花灯时,她亲手给百姓们递送过兔儿灯的。呵,那一张张笑脸!

郑元姝咬着牙,毅然回头走去。北地上下都不怕死,她更不怕死!她要用自己的命,换这些年轻儿郎的生。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一转过墙角,不由得立即收住脚步,老天,她险些迎头撞上人了。

夹道正中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仿佛在找她,又似乎在等她。

女人是软儿,她垂着一条手臂,半脸血污,张大了嘴,瞪大眼睛看着她家皇后归来。

边上的男人,一挂乌金锁龙甲压着黑衣,覆不住满身戾气,他在烈烈火舌后笔直站着,活像个刚蹦出地府庙的黑衣阎罗。

“黑衣阎罗”尘埃中露出两只泼墨似深黑的眼睛,透出似野狼机敏的神态……他手中捏着元姝之前扔掉的残破披风,悄无声息的细细察看。

“就是她吧?”那位“黑衣阎罗”猛一抬头,率先出声。

郑元姝被魔头这盯得浑身发毛,又退后半步。她与他们隔着一地烟熏火燎的荒草,那席燃烧的荒火一寸寸蔓延合围到她脚边,将她逼在角落。

“娘娘!皇后娘娘!”软儿扭头坚定地向旁边的“黑衣阎罗”指认她,“她就是你们要找的皇后。”

郑元姝身上一轻,被“黑衣阎罗”从火坑里捞出来。

她张口结舌的杵在原地,倔强的昂起下巴,控制住泪水只在眼眶里含着,她曾是皇后,正在全身发抖地努力演出一分端庄从容。

“黑衣阎罗”的眼中似笑非笑:“皇后娘娘。”

“没错,是本宫。袁绪只有过我这一个皇后。我可以死,但有个条件。”郑元姝颤着尾音,说得正气凌然。

那银甲黑衣的将军的目光更加令人琢磨不透,郑元姝看见他嘴角十分明显的抽动了几番。

“谈条件,恐怕此刻你没这个资格。”他的话慢条斯理,抬起弓弩利索地向天上射了支花翎鸣镝。那是北地特有的花翎响箭,搭在连弩上能报长警。

郑元姝扑上去,却没拦住,被簇铤刮破了手指。此刻她骂娘的心都有了——这起强盗,用我们北地的独家兵器报警,来捉北地的皇后!?

电光火石之间,随着鸣镝长响,无数铁钩抛上墙,一声声齐整的吆喝,地石震动,马嘶兽啸,朱红的子城宫墙在战鼓中轰然倒地。

墙外一排纤绳黑马,两头揽索巨象,数百名黑甲士均在战鼓嚣尘中默立。

这算什么事儿?!郑元姝只觉得彻骨寒意,牙齿咯咯作响。她反手一记耳光,愤怒地抽在了软儿脸上。

呸,叛徒!

明明是她先回头找他们的,明明是在叛军找她无门之际,她主动出现在众人面前,明明应该是她浩然正气的要求献祭自己,用甘于惨死来交换叛军不要屠城。

她却连临危登场慷慨赴死的最后一丝机会都被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