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无所顾忌的齐大郎了,因为他已然直面过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名曰律法的利剑,并即将为此失去十数年宝贵的自由。
“齐大郎,这样东西你可认识?”顾明谨从堂上走到他的面前,悬下一个白色的玉质吊坠,在不怎么明亮的室内,散着柔和的光晕。
白色上的红色一点,璀璨,夺目,能一眼惊艳看到它的每一个人。
然而齐大郎却用木然的眼神淡漠地看着它,如同看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这个啊,小时候的玩具,后来看厌了,恰好茵茵要,随手便送她了。”
砰——远处的屏风之后,传来瓷器与的桌面碰撞的轻响,齐大郎抬眼看过去,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
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移开视线,不想去思考这种种疑点。
“你从何处得到的?”顾明谨将玉收了起来,一股暖意贴着自己的手腕,让他想起了经年之前,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齐大郎的脑海里闪过什么,但他懒于深想,便如此答道:“很小的时候便有了,我不记得了。”
顾明谨看着他,语气少有的温和:“若你想起来,便允你见你爹一面。”
齐大郎木然的眸子里有了一瞬的波动,但也只是一瞬。
他摇摇头:“我想不起来。”
顾明谨微勾着唇角,走到他身后,将紧紧闭着的门打开了道一肩宽的缝。
“齐大郎,朝后看。”他侧身露出那道光明,让齐大郎能看到门后之景。
齐大郎缓缓转过身,被耀眼的阳光一刺,下意识地伸手去遮,只是抬到一半的手,却在他看清门外之人时猛地顿住了。
台阶下的院子里,远远地看着,齐金戈的身形只有拳头那么大,正顶着炎炎烈日,站在那里焦灼地探头探脑。
他爹,清减了,还晒黑了不少,他从前最怕晒,到哪都要人打伞,如今为了见他,自己顶着烈日在外面等。
他那骄傲地不可一世的爹爹,为了他,竟然能卑微成这样。
“爹……爹呀!”齐大郎木头般的脸突然皲裂了,猛地趴在地上,一面哭得涕泗横流,一面朝他爹的方向不住磕头。
顾明谨却在此时残忍地关上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同情:“人皆有父母,包括被你欺负过的人,齐大郎,你再想想,这块暖玉,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齐大郎朝门的方向爬了几步,反应过来,又转向他继续磕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卑贱到了泥里:“顾大人,顾世子,我求你,我求求你,让我见我爹一面!我求求你!”
“只要你说出暖玉的来历,马上便能见到他。”顾明谨蹲下身子,继续诱哄:
“当然,若你想不起来,齐大人只能是白跑一趟了。”
他轻笑着站起身子,翩然理着身上的褶皱:“不过也没事,这些日子,齐大人为了你,跑的趟数也不少了,也不多这一趟。”
“呜呜,爹啊,儿对不起您,儿对不起您啊!”
顾明谨的话如一柄利剑,深深地刺在齐大郎的心上,让他愧疚至极,趴在地上捶地痛哭。
顾明谨负手站着,适时提点道:“给个提示,许是你五岁那年夏天,太久了不好回忆,但本官信你。”
一道亮光在齐大郎脑海里闪过,某些画面渐渐清晰了起来,他大喜过望,伏在地上爬到了顾明谨脚边,仰着头看着他,浮肿的眼睛因兴奋而发红:
“我想起来了,顾大人,我想起来了!是抢的,是在自己家抢的!”
“很好。”顾明谨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诱:
“现在,和本官说一说当年具体的经过。”
“我说,我说……”意识到什么,齐大郎突然顿住了,有些顾忌地看向顾明谨。
顾明谨看穿了他的顾忌,笑道:“放心,五岁的孩童,即使做错了什么,也判不了刑,大郎君只管说便好,并不会因此罪加一等。”
齐大郎顾虑打消,也不敢隐瞒,如实道:“好,好,多谢顾大人,这块暖玉,是我从一个小丫头脖子上扯下来的,她起初不愿意,我推了她一下,她的头撞到了石头上,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顾明谨官袍下的手紧握成拳,面上依旧不显,进一步问道:“那小娘子的年龄、长相、衣着,你还能记得多少?”
见顾明谨未有愠色,齐大郎才全然放松下来,闭着眼仔细回忆道:
“那是一个下午,我在齐府后院内玩,她突然撞过来,也不赔礼,摇摇晃晃地便往前跑,我很生气,便拉住了她。
但看到她后,我没有那么生气了,她看着才学会走路的年纪,牙还没长齐,小小的一团,长得很可爱,我叫她陪我玩,她却一直哭,我哄了哄没哄好,便又生了气,伸手抢她胸前的吊坠。
我从前并未在齐府见过她,但齐府人多,我也不是都认识,但她肯定不是下人的孩子,因为她穿得比茵茵还好。”
顾明谨从桌上拿下一幅卷轴,在齐大郎面前展开:
“是她吗?”
齐大郎抬头看去,画上的小娘子约莫两岁大小,生得粉粉糯糯,水灵灵的大眼睛漂亮极了,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