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锅里。
颜苒赶忙点了香,坐在桌边数着时间,数了两柱后,她不自觉将手伸进药包里,拿出了一根形态奇异的草。
她的面色变了变,这草她从未见过,但味道却十分熟悉。
她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张郎中,不知这是什么药草?我好似常闻见。”
“怎么会?”张素芫用布巾擦了擦手,优雅地一甩袖子,端庄地走进来:
“这草名为忘尘,只有雪山上才长,十分珍稀,娘子怎么会闻过?”
颜苒一愣,手松了松,忘尘草就这么掉进了药包里,但那股清香的味道,依旧萦绕鼻尖,盖住了其它草药。
“如此珍稀的草药,为何要给我用?”她问道。
张素芫的脸一白,慌乱道:“这个,我,不能……”
“是我的一个朋友赠的,传闻能开解忧思,我见你近来心事重重,便让张郎中加进去了。”顾明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种草香气特别,经久不散,想来是我身上沾到过,被你闻去了而已。”
“原来如此,多谢世子了。”颜苒并未多想,抬眼看见顾明谨,目光定在了他的怀里。
他怎么抱了只兔子?
顾明谨垂着眼,并未解释,似乎在思虑什么,颜苒想到下午那根羊腿,猜想他是又要给自己打牙祭。
颜苒下午没帮上什么忙,心里正愧疚,想着顾明谨若要烤兔子,得先去皮,那必然是要用刀的。
不做他想,颜苒提着裙摆,准备去厨房拿刀。
“你去做什么?”顾明谨此时回过神来,笑着问她。
只是那笑意,似乎有些太过于浓重了。
颜苒答道:“我去拿刀,你不是要吃兔子吗?”
“佛寺杀生,恐怕不妥。”张素芫提醒。
顾明谨勾着唇角,眼尾都打着弯,他摸了摸兔子的头:“无妨,若你想吃,我便让人送出去做好。”
送出去做?颜苒总算察觉到了一些违和:“世子原本不是抓来吃的吗?”
顾明谨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想养这种小东西。”
颜苒浑身如同被雷劈过一般,外焦里嫩,她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顾明谨好心抓了一只兔子来给她养,她却粗鄙地想吃掉可爱的小兔子?
室内倏忽静了,短暂的沉默后,颜苒尴尬道:
“自然想养,小娘子都是喜欢这些的。只是这里有两位娘子,我看世子只抓了一只,便误会了。”
她接过兔子,故作温柔地哄了哄,又道:“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张郎中应当也喜欢,不如就放在这个草屋里养,我也可以经常来看。”
张素芫摇着头正想说什么,顾明谨却打断道:“也好,便这么办吧。”
气氛一度有些僵,各怀心思的几人煎完了药,看着颜苒饮下一碗,又带走了一盅,才离开草屋,回到护国寺的日课之中。
顾明谨将药递给小芸,嘱咐早晚各服一次,下午会熬新的,颜苒看着他的眼神,总感觉对方有心事。
此时他转过了身,深深地看着颜苒,小芸恰好出去了,颜苒被他盯着,无端觉得害怕。
“顾明谨,你……”颜苒不自在地垂下头,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带起,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
水沉香的气息前所未有地浓烈,颜苒微张着嘴,面上飘起两朵红云,她想挣开,又想起张素芫今天说的,动作有些犹豫。
顾明谨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抚着她的脸,略重的吐息打在她的脸上,缠绕着一些暧昧缱绻。
“是你吗?”他垂下头,目光落在她花瓣般的唇上。
“嗯?”颜苒回忆起那个梦,感觉浑身都麻软无力,渐渐乱了方寸。
“真好……”顾明谨低低地笑了,声音里有些苦涩。
他放开了她,拉开礼貌的距离:
“好生休息,你若不喜,早课晚课自可不去,一切有我。”
“嗯。”颜苒红着脸后退了几步,“我再去看看兔子。”
“是你。”看着她仓皇逃开的背影,顾明谨的神情渐渐变得笃定,笑意越来越浓,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
是夜,除了颜苒与顾明谨,张素芫也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知道,顾明谨对颜苒撒了谎,那忘尘草并非友人相赠,而是顾明谨托人寻来给她的。
而顾明谨,也从未接触过忘尘草,更别说沾染它的气息了。
忘尘草味道特异,颜娘子却说她常闻见,且不说她在哪闻见的,忘尘草是解长相思的药引,她若常闻,便不会中这么深的毒。
颜娘子,好像和顾明谨一样怪。
张素芫摇了摇头,那又如何?人人都有秘密……
就连她自己,不也藏着个了不得的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