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进了颜苒的屋子。
这毒比他想的还要厉害,耳畔甚至出现了木鱼敲打的幻听,眼前越来越模糊,所有的色彩糊成了一片,无法分辨身在何处。
铁锈的味道在嘴里迸开,伴随着钻心的剧痛,是顾明谨咬破了舌尖。
脑中闪过一丝清明,他睁开眼,便看见一个女子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是谁,是颜苒吗?
模糊再次铺天盖地地裹住了他,让他无从辨认,只能艰难地支持着身子。
悬崖的风似乎还在脸上吹打,他又回到了前世,看着颜苒如断线风筝般坠入万丈深渊。
再也顾不得其它,他躬身抱起地上的人,跌跌撞撞往屋外走。
“苒苒,撑住!”前方似乎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甬道,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双臂也不断变沉,而为了怀里的人,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出这片昏蒙之地。
十丈的路好像永远走不完一般,走完一段路还有一段路,跨过一道门还有一道门,但他知道,即使还有千里万里,为了颜苒的生机,他也必须冲出去。
前方似有微光闪烁,抬腿跨过最后一道门槛,另一条腿却再也无力抬起,他连带着怀里的人跌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爬向颜苒,抬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
断桥边,众人艰难地把顾久捞了出来,一起躺在泥地上喘气。
大雨诱发了山洪,水一涨起来,出山的路只剩这座桥了。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光明亮了一些。
颜苒站在断桥边,估算着到对岸的距离,恐怕即使是她和顾明谨,也很难在山洪退去前出山。
她方才说没桥还能行舟,但如今看来,别说舟了,大船恐怕也过不去。
山洪不知何时退,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修桥。
她转身看了看,来修桥的除了顾明谨的护卫,便只有些护国寺的僧人了。
也是,镇国公主大人身体有恙,想来是无力指派自己的人过来帮忙的。
“顾修,我有话问你。”颜苒看着顾修:“顾桑被我指使看着常汴,顾戚跟着去保护张素芫,还有两位兄弟一直跟在我身边,其它人都被顾明谨安排来修桥了?”
“是,与外隔绝容易出大事,当下修桥为重,世子认为,只要您与张郎中身边有人保护便好。”顾修看着四周,低声道。
颜苒点了点头,眼下护国寺内都是权贵妻女,还有苏玉这棵大树,与之相比,别的事都不如修桥更重。
她左右看了看,疑惑道:“那他人呢?”
以她对顾明谨的了解,这么重的事,该是会亲自看着的。
“不知,方才顾久落了水,我等都忙着救他,等救起他来,便未见世子了。”顾修也面露疑惑,“您没有见到他吗?顾久掉下去之前似乎提到了您,我们先前以为,世子是去寻您。”
“原是如此,我和小芸从张郎中那来的,路上拐去了寺里,许是与他错过了。”颜苒现下穿着新换的衣服,擦干了头发,看着十分清爽。
是了,她难忍自己浑身泥水及雨水的狼狈,便去泡了个温泉,还找护国寺讨了两套新衣。
“顾久,方才你要同世子说什么?”颜苒又准确地看向顾久。
众人一惊,心想颜娘子怎么谁都认识,不愧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
顾久没想到颜苒认识自己这种小角色,立马从地上支棱起来,激动地答她:
“回娘子,属下本来要说,‘大事不好,颜娘子生气了,速哄。’”
“呵,你家世子才不会哄人。”颜苒冷笑,“然后呢,你不会只说了我大事不好吧?”
“呃……好像是的。”顾久尴尬地挠了挠头。
“事办得不错,以后别办了。”颜苒捏了捏眉心,“我去寻他吧,劳你们继续修桥,务必尽快与外面联系上。”
“是。”众人齐齐领命,声音之齐,响彻云霄。
颜苒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狐假虎威了,没脸面再多待,微微额首,拉着小芸往山上走。
小芸捂着嘴,在她耳畔笑道:“娘子,世子真在乎你,连生气这种小事都需要手下汇报。”
颜苒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那么我又是为何生气呢?”
“因为,我。”小芸嘴一扁,低垂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以及,生气这种事,可大可小。”颜苒脸上划过一丝担忧。
贪、嗔、痴,乃三毒,世人困囿于此,甚至会因为它们,犯下更加可怕的罪恶。
原本存了看戏的心思,但如今,在这个宛如孤岛的护国寺,她已然感觉到,事情在渐渐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