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都是我唱红脸，你是第一个能让我唱白脸的人。”顾明谨看向身后的颜苒，露出一抹淡笑。

颜苒抬起手，用袖子蹭去了他脸上的血迹，动作有些粗暴，让他俊俏的脸都往一旁偏了偏。

她的声音恶狠狠的：“什么红脸白脸，我当时真的生气了，小白脸！”

顾明谨十分自然地挑开她头上的一根草：“若是我从前听了这话，必然是要和那人打一架的。”

“老子不怕你！”颜苒啐了一口。

“无名将军好重的戾气。”顾明谨没有生气，反而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颜苒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身子，拳头紧紧攥着，牙关都在打颤：

“这些姑娘都是良家女子，在街上走得好好的，被拉到暗巷拐了出来，送到了连理山之外。

这么多年，我放弃了原本的日子，在边关浴血厮杀，便是为了护住她们。”

她突然缩成了一团，肩膀不住地颤，哽咽起来，哭声里带着些茫然：

“可为什么，就是护不住呢？”

姑娘们抱在一团，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呜呜哭了起来。

颜苒感觉身后一暖，是顾明谨揽住了她。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将那两张图塞在她的手上，安慰道：

“因为问题出在内里，所以你怎么卫外也是无用的。”

他正过颜苒的头，与她额心相贴：“活着回去，把叛徒处理掉，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手里的是城坊图和颜总兵的回城线路，记住，内奸叫虞鸣。”

“不能回去。”颜苒摇了摇头：“没有人稳住蛮子，他们会带着两万大军杀向冀州城，我们来不及的。”

“来得及。”顾明谨点了点头：

“做你该做的事。

好兄弟。”

颜苒睁大了双眼，还未来得及动作，便感觉脑后一个闷痛。

意识丧失，她软软地倒在他怀里，被他轻放在了地上。

“各位娘子，在下有一至关重要的事需要拜托各位……”他对着瑟瑟发抖女孩们，双手抱鼓，从上之下，行了个端正的古礼。

那礼节方正，似一道破开黑暗的光，有着不可思议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恩人……”几个女孩擦了擦眼泪，双膝跪坐，对着他一拜：

“请讲。”

顾明谨躬着身子，道：“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是还请各位，将这群卖国贼的尸身处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有女孩看着那尸首，眼里溢出一些恐惧。

顾明谨手紧了紧：“另外，照顾好这位将军，等他醒来，会带各位回家。”

沉默过后，有人站起了身。

“知晓了，恩公。”

窸窸窣窣的，女孩们鼓起勇气拖动尸体，有的则寻找工具挖起了坑。

顾明谨静静地看了一会，唇角轻扬，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了颜苒身上。

他端详着她的样子，少年人的脸朝气蓬勃，但细看之轮廓很柔和，眉心轻蹙着，笼上了一层不属于他的愁云。

顾明谨揉了揉她的眉心，将那沟壑展平了一些。

他不自觉弯起了唇角，感觉心头雀跃地跳了跳。

“回去之后，与你的心上人白头偕老。”他垂下头，在她耳畔轻念着。

他的眼神凄凉而眷念：“若有来世，我定会耐心一些，听你再说起她。”

顾明谨支起身子，在脸上抹了几把灰，又用刀在衣服上划出些口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点。

紧接着，他跨上贼人的马，一夹马腹，朝蛮子的王帐冲去。

——

“无名将军。”

颜苒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贼人的尸体已被尽数掩埋，血迹也被清理，姑娘们跪坐在她的身边，虔诚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你们昨日没生火吧。”她抹了把脸，声音平静。

“回将军，我们没有生火。”一个女孩答道。

“嗯，走吧，我带你们回去。”她站起身子，将两幅图放进怀里，抬眼去找自己的马，却在见到顾明谨的坐骑时晃了下神。

“都随我上路吧，会骑马的带不会骑马的，我带你们回家。”她的声音有些凶，带着些藏不住的戾气。

姑娘们不敢吭声，默默上了马，跟在她身后走。

颜苒带着她们走了三日，才在路上碰见了一路寻她过来的王盛等人。

她把事情同他们交代清楚了，并吩咐他们赶紧护送姑娘们回城，以及分一队人马寻爹爹汇报此事。

“我的祖宗，你要去哪？”王盛拉着她，脸上的笑有点僵：

“大敌当前的，不和大伙一起回去？”

“不了，你们这些臭小子也该练练了。”颜苒朝他肩上揍了一拳：

“姑奶奶看上了个俊俏的小郎君，这票干完便要与他成亲了，你们可不能事事靠着我。”

“嘁。”王盛下意识地要笑，但笑到一半又觉得满嘴的苦，连脸上的贱样也维持不住了，正要说什么，却被她绝尘而去的背影扬了一嘴灰。

“赣！”他呸了几声，对着颜苒大喊道：

“要平安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