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王兴是才名在外的王家大公子。
三岁识字,五岁能诵,七岁作诗,十岁已然通礼义,知廉耻,冀州人尽皆知,王家有位这样的神童。
他出身名门家学渊源,年纪虽轻已然能看出俊秀眉眼,未来必然是个惊才艳艳的人物。
那时的他,无论走到哪儿都接受着人们艳羡的目光,眉眼充满朝气,鲜活地像一束最绚烂的阳光。
如果那场意外不曾发生的话,他应当也能长成如顾明谨一般闪亮的少年郎君吧。
那场毁去一切的大火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十年之前,王家还与其它任何大家族一般,有符思蕴这个端庄的妻,还有七八房娇美的妾,庶子庶女的地位虽不及王兴这个嫡子,却也依旧算这个家的贵人。
但这份贵重却也滋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妄念。
当时有位孙姨娘貌比西施,很是得王靖的喜爱,她是孙家二房的嫡次女,身份算不得低,却因为年少的那一份倾慕心甘情愿当了王靖的妾。
王靖虽然好色,但对符思蕴的情意却不是作假,无论她有多得宠,却永远被符思蕴压一头。
就连她的儿子,也永远比不过符思蕴的儿子,只能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庸人。
明明好像一切都只差那么一点点,但为何,便总是跨越不过去呢?
她不甘心呀!
恨意经年累月地滋长,最后成了一把焚尽一切的烈火。
诱饵是她的亲生儿子,三公子王贵。
那几年,在她的有意推动下,王贵与王兴的关系十分亲近,是王兴最看重的弟弟。
计划是由王贵去找王兴,以游戏为由支开所有侍女婆子,然后在游戏过程中跑出房门并锁上,再一把火将院子烧了。
王家大宅很老旧,所有房屋皆是陈年木材建的,布局上又很紧凑密集,一旦烧起来,会很快牵连其它屋子,即使扑灭及时,也只能保证火势不再朝外漫延罢了。
而本身就在屋内之人,是决计救不下的。
这个的计很拙劣,她所仰仗的,不过是没人防着她。
她选择了符思蕴和王靖都不在的时候实施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夤夜,王府之内沸反盈天,王家的所有下人都在尖叫呼喊着灭火,孙姨娘站在火场之前,任由火焰的热度带着飞灰扑在她的脸上,眼里跃动着火光,她的神情癫狂,仿佛从此便能得到曾经渴求的一切。
符思蕴对独子如珠似宝,只要王兴死了,她必然会消沉甚至疯癫,届时,无论王靖还是王府,都会是她一个人的了!
至于那个闪亮却谦卑,总是对她规规矩矩行礼,对她的贵儿照顾有加的王兴,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死了便死了,与靖郎青梅竹马的是她,符思蕴又算个什么东西,王兴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腔子里的心狂乱地跳着,泪水不可抑制的地涌了出来,她哽咽出声,却不知是为何。
是因为愧疚吗?
那便是吧,总之,这么大的火,无人敢冲进去,一切都无可往回了呀!
“孙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心虚让她浑身一个哆嗦,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之人。
亦可能,是鬼……
他的脸苍白至极,确实像鬼,他向她躬身行下一礼,颤抖着声音道:“您见到三弟了吗?”
脑中似有惊雷闪过,孙姨娘张大了嘴,浑身战栗地看向火场,很快瘫软在地,捂着嘴一声一声地嚎。
她真蠢,怎么就没想到,贵儿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许是锁错了门,许是记错了环节,总之,如今身在火场的不是王兴,而是她的贵儿!
“三弟!”王兴悲戚地大喊一声,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大火,眼里闪过些犹豫挣扎。
“哈哈哈,报应,哈哈哈,报应啊!”孙姨娘笑了,神情就像疯了一般,火光打在她的脸上,如同地狱恶鬼。
她一边笑一边哭,最后爬了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火场冲去。
然而,在最后一刻,她被人扯住了,少年拉住她一个转身,将她朝外面推了一下,自己则替她没入了火海。
眼前是灼人的热浪和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头的火海,她痴痴地望着这一切,想起来少年那张永远都灿若朝阳的脸。
贵儿救不回来了,这已成定局,王兴犯傻去救他,也会如她所愿死在火海里,如今的局面,好像对她也不错。
没了贵儿,夫君只会更怜惜她,只要她保持冷静,不像符思蕴一般疯掉,一切都会朝原本的轨迹前进。
她会得到夫君的宠爱,会成为王家唯一的主母,孩子没了还能再要,而她会因此得到幸福和富贵。
“孙姨娘,您见到大公子了吗?”一群拿着水的家丁跑过来,焦急地问她。
“方才看见了,现下不知去哪了。”她擦去眼泪,答道。
“是在院外看到的吗?”对于烈火,他们心生惧意,问这话时带着侥幸。
“是,院外看到的。”她笑了笑,红口白牙,在火光下显得愈发诡异:“之后便不知了,但大公子不至于倒着往火场内跑吧?”
“是,是,不会的。”家丁们明显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