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床榻之上,王兴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
方才的声音?
他再次尝试发声,嗓子疼到极致,却还是只发出了一些奇怪又难听的音节。
他想动一动,看看身边的人,可除了一双眼睛还能转动,身体纹丝不动,若不是那钻心的剧痛,他会以为自己成了木头。
“兴儿,你醒了!”符思蕴的声音欣喜若狂,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断续的抽噎。
“思蕴拜谢师爷!多,多谢,谢,谢,我……”符思蕴跪倒在地,一声又一声道着谢,头不断撞在地上,声音在哽咽中变得囫囵。
娘亲——
王兴从未见过她如此不体面的样子。
“哎呀,虽然你是老朽心上人的二徒弟的大徒弟,但老夫和她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这声师爷实在是担不起,担不起!”这是一位老者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像正经人。
况且那声“师爷”重要吗?他的娘亲还跪在地上朝您磕头!
“不过,丫头,你这份大礼,老朽也受得起。”他话风一转,负着手直着腰,淡然俯视着地上的她,如同一尊高贵的神。
“这份因果,终是有老夫的一份力,日后如何,便看这小子的造化了。”他轻笑一声,翩然离去:
“希望这小子,莫让老朽做赔本买卖。”
什么意思?
嗬——哈——,王兴的喉间溢出诡异的音节,他想开口去问,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他已经,说不了话了。
“兴儿,兴儿……”符思蕴从地上爬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眸光有些颤抖。
王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很丑,莫说与从前比较,想来普通人极尽一生,也难以见到如此丑陋的人。
浑身皮肉都被烧烂了,朝外不断渗着黄水,嘴唇已然不见,眼皮被烧缺了一块,头发一根不剩,入目之处,皆是恶心的黑痂、腐肉、脓液……
这个东西,已然不能称作是人了吧。
“兴儿,你听娘说,师爷留了药,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要多想,不要……”符思蕴磕磕绊绊地安慰着他,但说着说着,似乎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王兴眼神放空,连哭出来都是奢求。
他为什么还活着呢?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属于他王兴的人生,从这一刻起,便已经结束了。
从那日以后,便是日复一日的换药,喝药。
他虽然动不了,但是能听见,给他换药的医女跑到外面呕吐。
他的生命变成了漏斗,毫无意义地流逝。
约莫一月之后,孙姨娘带着王贵过来看他。
符思蕴对他说过,那日家仆们灭了火进去时,看见的是紧紧护住王贵的他。
他烧成了恶鬼,而王贵在他的保护下并没有那么严重。
虽然也躺了一月便是了。
王兴想说出真相,却开不了口,连动动手指也成了奢求。
真是窝囊!
“贵儿,跪下,谢谢你大哥!”孙姨娘推了王贵一把,让他跪在王兴面前。
“呜,啊——”王贵见了王兴的样子,腿一软瘫在地上,大声哭个不停。
“没心没肺的东西!”啪——是孙姨娘扇了他一巴掌。
“大公子,我母子对不起你。”她不再管王贵,径直跪在了王兴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王贵动弹不得,受了她这一礼。
但心口的怨气与不甘,是他这一个月一来,最深刻的感情。
倒也稀奇。
“抱歉,大公子。”她走到他床边,向他又躬身一拜。
头躬至他肩侧时,长发落下,让王兴脆弱的皮肤剧烈刺痛。
“你这么活着,也没有意思对不对?”她的唇靠在他的耳畔,带着些许寒意:
“我送你走,你也成全我,好吗?”
王兴瞳孔一缩,身体在床上挺了两下。
不,不要!
至少不要,死在她的手上!
“你能动了,果然,神医就是神医。”她扯了扯唇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药丸:
“安心去吧,恩人,我与贵儿,会记住你的。”
她捏着药丸,送到了王兴嘴边。
“嗬,呀啊——”王兴的嗓子艰难地发声,却显得那么滑稽和无力。
眼见那药要被送下去了,一股大力扯开了孙姨娘,紧接着,来人将她一脚踹到了地上。
“兴儿!怎么回事?妹妹要对兴儿做什么?”符思蕴扑到王兴的身上,娇娇弱弱地哭喊,眼里却平静无波,显然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王靖喘着气,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了地上的孙姨娘:
“说!不然老子砍了你!”
“夫君。”孙姨娘自知败露,短暂的慌乱后,陷入了一种死寂的平静。
她靠在柱子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十分沉重的东西。
“你爱过我吗?”她问道。
“这场大火,是你做的吗?”王靖没有回应她,而是愤怒地问道。
“若是我做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