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1 / 2)

长安,大明宫。

清瘦的少年裹着一身尊贵的明黄,白布条紧缠于腰间,让身量看着更加单薄了,年少丧母的他,纤细地像棵一吹就断的树苗。

然而他的脸上却带着怒发冲冠的愤懑,甚至有些杀气腾腾地,跑进了这片国土最尊贵的地方。

“殿下,不可……”御书房门口的老太监要拦他,被他的一个凌厉眼神喝退了。

最近上面那位杀了不少人,这位新换上来的内侍并不懂皇室的弯绕,只能眼含畏惧地,看见年轻的小太子冲了进去。

“父皇!”苏惊鸿被迎面而来的酒气一熏,理智回笼了些,大喝出一声后,还是乖觉地跪下行礼。

“滚!”一个酒坛碎在了他的脚边,碎瓷片飞溅,在他白净的脸上留下一道血口子。

“父皇,您究竟怎么了!”苏惊鸿直视着他,气红了眼:“究竟发生了什么?自您在贤王府闹出那场荒唐事,您就再也没上过朝,还,还要将颜苒葬入皇陵,封为公主,您究竟在想什么?她可是杀死母后的凶手啊!”

“哦?杀了你母后,就不能封为公主吗?”苏彻站起身,朝他缓缓走进,御书房瞬时冷了下来,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结束了长眠,向误闯的猎物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苏惊鸿沉浸于自己的愤怒里,并未读懂危险的讯息,他挺直着背,朝苏彻吼道:“她是罪人,是叛徒,有什么资格葬入皇陵,又有什么理由被封为公主?”

“真奇怪,为何偏偏是你这么想。”苏彻一手扶着额头,神情疑惑:“她救了你呀,不顾生死地救了你,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用去行刺你母后,苏惊鸿,她是被你害死的呀!”

他手落下,露出被醉意熏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惊鸿,带着凛冽的寒意:“所以,你究竟是多没有良心,才会跑到这里,问朕这样的话?”

苏惊鸿直觉危险,下意识地后撤一步,然而已经太晚了,苏彻的手攻了过来,扼住了他的脖子,就像那天晚上一般。

“父皇?”面色迅速涨红,泪水模糊了视线,苏惊鸿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彻,大张着嘴喘气。

“她从未这么叫过朕。”苏彻放开了手,将苏惊鸿扔在地上,捂着脸哭出了声。

少年惊魂未定,眼里满是恐惧,他瘫软在地上,捂着脖子,一寸一寸地朝门口挪去。

“苏惊鸿,该死的是你!” 苏彻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步一步走向少年,周身笼着黑沉的杀气。

“你说得对,朕不该封她为公主。”他的指尖点在苏惊鸿的心口,内力在他颤抖的胸膛上流转:“朕该追封她为,皇太女。”

“不要!”剧烈的恐惧让苏惊鸿哭喊出声,此时御书房的门被推开,伴着一声女子的轻笑:

“怎的,陛下才杀死了一个孩子,就急着杀死另一个吗?”

“母后应当比旁人清楚,亲情凉薄,是您这一脉的传统。”苏彻掀起眼皮看她,冷声道。

张见贞靠在门侧,意味深长:“陛下说得不错,但不知你最爱的那位李家公主,是否也同样凉薄呢?”

苏彻红了眼,放开苏惊鸿,直视她道:“什么意思?”

已然老去的美人勾唇一笑,依旧有些许风情:“哈哈,只是觉得,带回了女儿又不亲自教养,女儿成婚也不来看看姑爷,甚至女儿被她爹误杀了,都不来质问凶手,这种种异常,若不是凉薄至极,便是有天大的难处吧。”

苏彻微睁着眼,有片刻的失神,他很快明白过来什么,对着自己的生母不屑地一挑眉:

“呵,母后突然出现,便是来激儿臣对冀州出兵吗?”

张见贞的柳眉也随之一挑,母子俩的容貌显出几分相似的神韵来:“随你怎么想,但哀家只是想来看看笑话,却不想你比哀家想的还要更可怜一些,因此心存恻隐,出言提醒一二罢了。”

苏彻衣袖下的手攥紧了拳,面上却笑得极冷:“不劳母后滥发好心,朕当然比不得母后,众叛亲离,晚景凄凉。”

张见贞勾着唇,从门边站直身子,款款走到苏彻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缓声道:

“阿彻,自谦了。”

苏彻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短暂地恍若错觉,看着张见贞转过身,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目光微沉,喝道:

“母后以后,还是不要离开慈宁宫的好,否则逼着朕派重兵看守一介老妪,说出去惹人笑话。”

张见贞前行的步子一顿,回头睨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苏彻的错觉,那眼神里似有潋滟波光,带着挠心的嗔怨,还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惆怅。

“随你。”她冷冷留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父,父皇。”苏彻的脸色比水还沉,却见苏惊鸿颤抖着站起身来,带着巨大的恐惧,倔强含泪看他,问道:

“您说若颜苒不救本宫,便不必行刺母后,是什么意思?”

他咬着牙,压抑着剧烈的情绪,和即将说出口的那句话。

难道,一切都是父皇的布局吗?

他被蛮子绑架是,母后的死也是!

真相呼之欲出,可他不愿去相信它。

“你猜。”苏彻都不拿正眼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