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帐暖(1 / 3)

“洗不干净的。”现在的“由金”,即李十五,苦笑道。

“一个战士,是不该对敌人有怜悯的。”顾明谨蹙起眉,声音发沉道。

“不是怜悯,由金该死,但听到他最后的话,我只是在想……”李十五怔然望着远方,恍惚道:

“在想,我是不是,用了不对的方式?”

“作为一个战士,只要对战局有利,你便不该有任何犹豫。”顾明谨绷着脸。

“我知道,可是他还那么年轻,我却利用了他的感情,他死前还想讨我欢心,希望我教他,顾初一,这不是不是意味着,蛮子也是可以被教化的?”李十五看向顾明谨,清澈的眸子里有些无措。

他想起来,前几日,由金为了讨他欢心,把淮勒的母亲召来探望他,他推脱不得,又怕露馅,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饱经风霜的异族女子容颜苍老,看向他目光却满是爱意,她摸着他的头,絮絮叨叨问了很多,无非一些吃的好不好,过得怎么样的废话,明明也改变不了什么,却问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就能让孩子过得好一些。

李十五有些怔忡,他自小没有母亲,感受着来自母亲的关心,竟然心里暖得不成样子,可明明是他亲手杀了对方的孩子——那时真正的淮勒躺在爱人的臂弯里,看着天上姣月,思念故乡与母亲。

对方的一句话却将他拉回了现实:“好好跟着小可汗,把汉人的城墙破开,让族人过上好日子。”

鬼使神差地,他问出了那句话:“可是额吉,儿子不想打仗,儿子只想陪在您的身边,咱们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呢?”

老妇人并没有发现这话是多大的破绽,而是一脸痛心道:

“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汉人就要占最好的土地,享用最好的东西,我们不去抢,难道等着他们来分给我们吗?”

李十五睁大了眼,心里有什么东西被骤然撼动了……

“作为一个战士,你不该有那么多可是。”顾明谨的声音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

李十五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他疑惑地看向对方,却见他抿着嘴,似乎是在憋笑……

他终于意识到,顾初一是在拿他自己说过的话堵他呢!

“顾初一,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他面上浮现怒容。

顾明谨一指戳爆了他圆滚滚的脸颊,笑道:“你还说我对自己不诚,难道你便诚实吗?在作为一个战士前,你首先是个人,无论是内疚也好,忐忑也罢,那都是你真实的情绪,是源自真实的你,又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呢?”

他钳住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睛发红:“可我竟然对恶人心存怜悯,还妄想教化敌人,顾初一,这样的我,难道不算个疯子吗?”

顾明谨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头:“你太苛刻了,你会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因为它有存在的理由,你不是神,也不是圣人,你不必苛求自己的每个想法都要正确,且换句话说,你真的有能力评价自己的想法吗?”

李十五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闪动着莫名的光亮:“我明白了,你我都本都无权审判他人,也无权夺走谁的性命,但如今,面对作为侵略者的他们,为了保护更多的同胞,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既然决定了,便做下去,即使用非常之手段,人皆有私心,承认这个,也并不难堪。”

想清楚后,他勾唇笑了起来,他如今用的是由金的少年面孔,眉目间却没有丝毫戾气,笑起来灿若朝阳,暖得满室生辉。

顾明谨想,与皮相无关,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讨人喜欢的。

他笑着问李十五:“你是拜名师学过吗?为何总能演得那么好?”

少年眉眼更弯了:“别小瞧我,我爱听说书,还自己写过话本。”

顾明谨大为惊叹:“真的?写的什么本子?”

“写的……”李十五张口便要说,但临说出口,却突然迷茫起来,扶着脑子面露疑惑:

“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顾明谨笑了笑,转身出去端水,他一个人扛了四桶热水进来倒进浴桶里,屋内立刻弥漫起袅袅热气。

李十五突然严肃起来,对他道:“你脱了衣服坐进去,借着热水之力,我助你行气排毒。”

顾明谨没想到这水是给他自个打的,忙拒绝道:“蛇毒而已,万一被人发现了……”

“听话。”李十五打断了他,“听话,顾初一,于公于私,我都冒不起风险。”

听话……

顾明谨无奈一叹:“好。”

他低头开始宽衣解带,李十五却突然红着脸转过头,不去看他。

“我找布蒙住眼睛,不占你便宜。”他闷闷道。

“为何?我们不都是男子吗?”顾明谨挑挑眉,笑问道。

李十五背对着他,不知他的表情,闻言脸更加红了,磕绊道:“我,我自有我的道理。”

“哦?是什么道理?”淅淅沥沥的水声,顾明谨已经进了水。

这个声音刺激到了李十五,他慌忙找到一块布蒙住眼睛,手指揪在一起,说话犹犹豫豫:

“好,我,我不占你便宜,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