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蟹黄(2 / 2)

她一口气把全部的布头给粘完,拿出去晒干。

袼褙糊的糨子到晌午就晒干了,摸起来热烫烫的,怕穿进脚底走样。中间得再绱上几针,她拿重物压着,压得里头结结实实,保管纳鞋底时咋样都不变形。

做鞋可急不得,姜青禾起身去张罗晌午饭。看不了具体时间的日子,她就在门前立根竿子,要是日头照到竿子,影子变得很短的时候,那就到晌午了。

要是没有日头,那就凑活着烧。

她摸出藏在灶台边上的罐子,一打开木盖子。好浓一股咸味,她舀出两个咸鸭蛋,又拿出五六个鲜鸡蛋敲碎。她准备做道赛蟹黄,也有叫赛螃蟹的,用料简单,但凡再多点啥东西,她都做不出来。

就是有这么穷。

她用蛋壳把蛋黄和蛋清分开,蛋黄里再掺两个碾碎的生咸鸭蛋黄。为了更有螃蟹味,其实她以前都是放蟹棒的,吃起来类似蟹黄的口感更足。

到这里螃蟹都没几只,其他更别想了。

蛋清和掺了料的蛋黄在熟猪油里各炒各的,白的白,黄的黄,堆叠在粗瓷盘里错错落落,蛋白蛋黄都嫩生生的,色相有了。

味还不够,惯常要用陈醋,姜末是一定得多放的,还得要白糖、淀粉和水,姜青禾凑活调的,把醋用量减少,放了磨碎的黑糖,一点淀粉。

等锅微热倒料汁再浇在盘子里,她夹起一块尝了尝,比起真螃蟹差点意思,但尝个鲜够格了。

她夹起一块尝了尝,嫩滑,酸甜口,姜味很浓,不爱吃姜的尝不了这道菜。

姜青禾又想,凭她的做菜手艺能不能去十里八乡混个伙夫当当,不过转眼她又清醒了。

这地界没有啥好吃的,都是因为用料太省了,一块羊油在没凝固前穿根绳,凝固后挂起来,要用就握着绳在锅里擦几下,大半年就擦破点皮。

油舍不得用,盐也舍不得放,酱醋糖更是管得牢牢的,她要是去做伙夫,做完当天就得被要求倒贴钱。

一想那个惨状,她立即歇了这个心。

炒完蛋黄浇料汁,满屋都弥漫起很浓的香味,蔓蔓虽然不是属狗的,但鼻子跟狗一样灵。

立马探出个脑袋来,先恭维,“娘,你烧得好香,”又问,“能吃了不能吃?”

姜青禾开始掀盖看锅里的馍馍,白面掺黄米面做的,她用筷子戳了戳说:“等你爹回来。”

“爹啥时候回?蔓蔓又问。

“你数一千个数。”

蔓蔓嘴巴特快,“一二三…一千,”她眼巴巴地盯着,“数到一千了,能吃吗?”

姜青禾被逗笑,就不惯她这毛病,“上外头候着你爹去。”

小丫头一步三回头,这时徐祯扛着锄头回来,蔓蔓立马蹦上门槛,口音很重地说:“俺爹来了。”

徐祯满脑子都是俺爹,他还是觉得好土,更喜欢蔓蔓喊他爸爸。

蔓蔓又去把小草拉过来,按着她坐下,自己也老实坐好,脚也不晃了,怕她娘不给她吃。

等徐祯洗完巾子晒出去回来才开饭,蔓蔓都快蔫了,一夹起鸡蛋进嘴,她形容不出好吃的味道,她还没吃过螃蟹呢。

但她对小草说:“希望大公鸡大母鸡以后都生这样的蛋蛋。”

小草也小声地说:“母鸡才会下蛋。”

蔓蔓就啊呜又吃了口蛋蛋,她说:“公鸡真没用。”

两个小娃又开始笑。

徐祯没说话,他表达好吃的就是把剩下没吃完的馍馍,掰开蘸着料汁全吃进肚了。

起身带上灰色围布,拿搌布把碗给一口口抹干净。

姜青禾开始拿出鞋样子,又取出一卷黑布照着裁鞋面和鞋跟,最要紧的是纳鞋底。她把鞋底样拿出来在袼褙上比划,费力剪下来。

拿斜着剪一指宽的白布,开始喂鞋口,得要仔仔细细把白布粘在边缘处。

她做完开始喊,“徐祯,你来纳鞋底。”

这样费力的活,徐祯来做最适合,他力气大,鞋底特厚实,有时候姜青禾带着顶针的手被戳破,老母子针都没扎进鞋底。

徐祯就当做木匠活,还拿出个很小的锤,用锥子一点点沿着边敲,留下一圈针眼,再用穿着麻绳的子母针缝。

他缝的特别密,又整齐,绱出的鞋底子就很结实。

“都给我来纳,”徐祯还想多纳几双鞋垫子,这样他用力擦洗就不怕鞋破了。

“谁让你比较费鞋,”姜青禾瞅他。

徐祯咧嘴笑,一点也不恼,挨个敲鞋边,又想,这年头做鞋,可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