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有这样一个男人看得上我,我要感恩戴德,去给他们全家端洗脚水当牛做马也是我的福分和荣幸是吧。”
蓝菊英两条浅色的眉毛都要竖起来,音调拉高几个度,“谁这样说了?他家那样的条件嫁过去用得着你当牛做马?”
无力的感觉蔓延全身,意欢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早些年她总要据理力争跟蓝菊英辩论几个回合的,但要说的能说的早就说完。她端着碗碟进厨房,除了卤肉,没吃完的剩菜都倒到垃圾桶里,冰箱里大碟小碗装着不知何时剩的食物,冰箱一打开便是各种串合混在一起的味道,她毫不留情地全倒掉。
蓝菊英看见高声道:“我东西放那儿碍着你了?日子还是太好过了,多少人活生生饿死,你个没良心的这样浪费。”
意欢自顾自刷盘子,冷声道:“不让吃不让扔,留着干嘛,在冰箱占个一席之位?”
“谁说我不吃了?”
“对,你天天吃,一个星期前的剩菜专门留到今天吃。”
蓝菊英听着哗哗水声,看她爽利不带丝毫犹豫的动作,愤愤然:“粒粒皆辛苦,勤俭节约是美德,你读了这么多书都不懂?洗两个盘子偏要浪费这么多水,你嫌你妈的钱烧得慌?”
“要节约要珍惜粮食那您就少做点,上顿做多了下顿就做少一点,哪还有这么多剩菜。”意欢三两下把盘子的泡沫冲干净,挤一泵洗洁精到手心里,搓了搓,打开水龙头冲洗。继续道:“家里的水电现在都是我在缴。”
蓝菊英心猛地一跳,语气再也硬不起来,自从意欢工作后,自己在这个家就没了作用,有时故作虚张声势都免不了看人脸色,生怕太过了在人心里留下疙瘩,偃旗息鼓:“知道你们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以后我自己吃多少做多少,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会不会临时又要在家吃饭,你们往后要是没饭吃就自个解决吧。”
意欢见着蓝菊英这暗自神伤可怜模样,又忍不住责怪自己贪嘴快,没有经济能力的小孩跟老人最怕的话题就是谈钱,她语气稍回暖:“您以后不想做就打电话给我,在外面餐馆打包回来也一样,还乐个轻松。”
“有些懒还是不能贪的,外面不知道用的什么地沟油,吃多了还得了,又贵又不健康,烧两个菜费什么事?”
“偶尔吃一两次没什么。”
蓝菊英还是说:“怎样也比不上家里的,你们年轻人就是懒,不愿意进厨房,你说到时候结婚离了家怎么办?天天吃外面的?”
客厅电视机传出人物的对话,大多老人爱看的不外乎于各种家庭伦理剧,不管开头与中间的重重矛盾与困难,结尾总是大团圆结局,由始至终贯穿男人的强盛英勇足智多谋、阴险狡诈与多情花心,女人的无私奉献、尖酸刻薄与争奇斗艳,坏事的永远是女人,牺牲的永远是女人,男人总以英雄的形象出现,哪怕是个坏事做尽其貌不扬的男人,比起女人都会高看他一眼。结局总要把为孩子为男人为家族牺牲的女人驾到高台,去歌颂她的大义与无私,任何人的命都比她自己的命值钱和重要。再厉害的女人都得讨个婆家,三从四德是不得不遵守的,被剥夺利益时反抗的女人是自私自利,活该遭人唾骂的。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就要安分守好这个家,嫌弃时会被骂外姓是外人,吃饭都得候着全家用完才能上桌,用得着时就说进了家门,生是这个家的人,死是这个家的鬼,要你为奴为仆做牛做马也都符合天理伦常处世之道,好像女人没了男人不能活,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嫁给男人生儿子。
意欢关了电视,切断毁三观的台词,淡淡道:“我和我妈都不会做饭,但我们都不会饿死的,您放心吧。”
蓝菊英脾气又炸了,不就是明晃晃的说她死了,她们母女俩也会活得轻松快意么。她指着意欢:“你不会做饭还骄傲上了?遭人嫌弃的时候……”
意欢直勾勾望向她火冒三丈的眼睛,她瞪眼欲裂,牙齿紧咬。
不疾不徐道:“不骄傲,会做饭也不会骄傲,更轮不到别人嫌弃。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留住他的胃早就行不通了,女人要是还把会下厨做家务作为掌握男人的筹码才是悲哀,男人要是会被这些东西收服,怎么不直接找个保姆呢。”
蓝菊英年纪越大反应越发没有年轻时迅速,曾经她吵架从未输过气势,瞪直了眼:“你这是说女人在家给男人做饭做家务就是保姆了?”
意欢语气浅淡:“我没这么说,您要是这样认为,就是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定位,因为您觉得女人在一个家庭一个社会的作用,她的价值,仅仅是下厨做饭生孩子做家务伺候一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