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手术那天,意欢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开始快一个小时了,外面有杨志敏跟杨家两个儿媳在等,她们惊讶意欢的出现。
杨志敏温和地笑说:“有心了。”
等待期间,两儿媳去食堂吃饭,回来唤杨志敏,她们守着就行,况且大夫说了这手术保底七八小时呢。
杨志敏不愿,一直紧盯着亮起的手术中三字。意欢从包里掏出早上未来得及吃的小面包跟牛奶,还有常备的巧克力。
“阿姨,填一下肚子,低血糖就不好了。”
杨志敏接过,又道了声谢。意欢对她轻轻笑了下,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坐回了刚才的位置,继续耐心等待。
整场手术将近八小时,首先出来的是主刀医师,时征的导师,汇报了一些杨老太的情况,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时征一身绿色手术服出来,杨志敏见到儿子终于放下心来,身体疲惫无力却用尽全力的握住他的手。时征回握,朝她一个镇定的微笑,“放心。”
杨老太被推出来,老人躺在病床上,熟睡的表情安然慈祥。意欢跟着杨家儿媳关心老太太的情况,抬眼隔着一段距离与时征对望了眼。
时征背部全是汗,里衣已经黏到皮肤上,十分难受。未来得及与意欢说上一句话,她就离开了,说还有些事。
而后几天,时征在医院给老太太陪夜,听闻她说明悦跟意欢今天来探望过,两位舅母也说意欢很有心,手术时杨家子弟没见人影,她倒是从头到尾陪她们候着。
老太太闻言更是让时征好好对待人家。
他每日都给她拨去电话和短信,只是都如那晚一样石沉大海。他想问她为何要突然离开,还有被倒掉半瓶的柠檬汽水,和垃圾桶里的饼干又是怎么回事。
教育研讨会结束后,意欢在现场意外碰到陈植,“我是赞助商。”
意欢点头不响。倒是他态度热切到莫名其妙,跟旁人介绍说:“这是时太太。”
时凛老婆大家都知道,那眼前这位新面孔只能是时征的了,“时老二啥时候结婚了?”
“对啊,没收到消息呀。”
陈植殷殷笑:“快了快了。”
意欢看他,“陈先生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什么?”陈植反应过来说。
“还是开会的时候走神了呢?两天研讨会我自我介绍过三次,或者是您眼神不太好,看不清桌上姓名牌。”意欢把工牌举起来,微笑着说:“我叫蓝意欢。”
联系不上人,时征只好冒然上门了,他故意挑了晚饭时间去的,但意欢还是不见踪影,蓝菊英留他吃饭,虽他并没表现任何异样,但蓝菊英还是一眼看穿,他们这是出问题了,且是意欢闹脾气不见人家。
等意欢回家不免一顿唠叨。
“你说你作什么?人家都上门找你来了,你还不识好歹。”
“我明天熬点鸡汤你给人老太太带去,顺便也给时征带点。”
意欢说:“现在也吃不得这些,而且人家要补身子用得着你给送去?”
她讨厌蓝菊英这副上赶着讨好别人的态度,她与人家杨老太差不多岁数,况且自己身体也不利索,昨儿在浴室又摔了一跤,幸亏没事,自己都顾不好,何必自作多情去伺候别人呢。
“那你买点水果去看看人家,不然落人口角说你不会做人,要做她家的外孙媳妇这点规矩还是要懂的。”蓝菊英义正言辞道,很认真。
意欢气道:“我还真不稀罕做她家的外孙媳妇了。”三句两句离不开嫁人,做人老婆儿媳妇需要如何处事,她姓蓝,不姓时。
“又说什么胡话呢。”蓝菊英突然砸了遥控器,横眉竖眼,“行,你厉害,你不稀罕,你跟你妈一样不稀罕嫁人,你们厉害,母女一个样,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不结婚又不会死。”
“对,你们不会死,我这个老太婆都丢脸死了。”蓝菊英拍了拍自己满是雀斑跟皱纹,瘦得仅剩一层皮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家门不幸啊,我们老何家的脸都被你们娘俩丢光了。”
“你说我妈丢你脸了?”意欢这次较真起来,目光凶狠。
见她这样质问,蓝菊英更是恼怒,咬牙切齿道:“你说我能不丢脸吗?啊?怀了人家的孩子又摆架子不嫁,给她介绍好人家让她相亲她不乐意,天天学校福利院跑,不知道还以为那些学生跟没爹妈的都是她生的呢。我辛辛苦苦帮她顾着这个家,她是一点都不懂得感恩,一天没让我安心享过清福。女人工作做得再好又怎样,什么硕士博士又怎样,人家夸你几句真就觉得自己厉害了?还不是被人在背后议论嫌弃,搞得我也被人排挤,一个女人再厉害没丈夫没公家没儿子就是没本事,只有让外人瞧不起跟欺负的份儿!你都不知道村里的人怎么议论呢,害得你舅舅他们在乡里人面前都抬不起头,还不如当初跳江死了,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败光祖先的脸!”
意欢怒目而视,眼眶里蓄满了泪,“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是,你们母女情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想把我从这赶走了,为了不影响自己大学教授的形象,现在就盼着我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