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这日早早地回家，昨晚听到意欢说要正式让阿愉跟时征见面，吓了一跳，她是不同意的，但阿愉已经知晓他是自己的爸爸，且早就见过几次面。何欣以为是意欢要重新考虑跟时征在一起，不料她却说只是让他们见个面罢了，自己并无其他想法。

不多时，意欢出去又回来，身后跟着个男人。

他神情颇为严肃，见到何欣，喊道：“阿姨。”

何欣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应了声。

方才阿愉还在客厅看动画片呢，才出去个几分钟，就不见踪影了。意欢洗了手，在房间里寻到她。

阿愉静静坐在桌子前看图像书，小表情很严肃，之前不去联想就没察觉，这下看起来跟客厅那位黑面神，没有表情的时候，还真有神似的感觉。

意欢走过去，“叔……爸爸来了，你不去欢迎他吗？”

阿愉半天憋了句：“不想。”

意欢奇了怪了，还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开心坏了的，问：“为什么不想？”

阿愉重重翻了下书页，很是不悦，“就是不想。”

不知道她闹哪般子小脾气，意欢无可奈何退了出去。客厅这厢俩人也在尴尬，主要是何欣作为主人态度不热络，而时征心底紧张不已。

意欢叫他：“你进去吧。”

时征呆滞几秒，站起来时竟发现自己双腿些许打抖，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小家伙那么小一只，坐在如同量身定做的迷你凳子上，垂着好看的眸子，手上翻着一本图像书，看着像是动物全科。

意欢提醒道：“阿愉，喊人。”

阿愉凉凉瞥男人一眼，不情不愿喊道：“叔叔。”

心就跟沉到深不见底的海里一般，难受到喘不过气。前段时间见面，小家伙同样喊他叔叔，态度亲昵热切。但此刻不同，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她爸爸，却还是冷淡地喊他叔叔，且不愿看他。

小家伙绝对是生他气了，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他无措地望向意欢。

意欢也无奈，无情甩下一句“自己搞定吧”就退出去关上门。

眼下快十月，天气已经很凉快了，他手里却出了一层薄汗，潮热的手心往裤子上蹭了蹭，他小心翼翼地往那边靠近了些，分心观察着房间，布置得很漂亮，有很多熊猫玩偶和模型，床对面是书柜和桌椅，书柜上面有几幅用相框镶好的画作，能看出是小家伙的作品，左右摆着一对做工精致的红黄舞狮狮头，还有许许多多的折纸被放在透明的大塑料罐子里，除此之外还挂着一个夹着满满当当拍立得的相片架子，有屋顶的造型，上面还悬挂着小灯泡。

时征想靠近去看相片，应是相当可爱的成长照，但还是忍住了。

他尽量柔着嗓子，套近乎道：“你喜欢熊猫？”

阿愉继续暴躁地翻书页，不理他。其实她十分纠结，她开心的同时又难过。开心是因为她终于见到爸爸了。难过是自己都三岁半了，他才出现，而且妈妈说过，他们是因为在一起总吵架才分开的，现在他们又一起出现，她怕自己家像君仔家一样整天吵架，奶奶说过大人闹矛盾，小孩子最遭罪了。还担心自己要被他从妈妈身边抢走，她是不会离开妈妈的。

时征又靠近一点，问：“你在看什么？”

阿愉不满地看向他，看到他满脸笑容，又别扭地转回去。

“小羽想不想去动物园看真的大熊猫？有空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时征讨好道，自己对意欢都束手无策，更别说缩小版的她了。

家里好些日子没一起去玩了，阿愉有点被诱惑道，但还是骨气十足地撇嘴说：“我妈妈也可以带我去。”

她终于愿意开口了，时征赶紧应道：“嗯，还有妈妈，我们一起去。”

阿愉挣着乌黑圆亮的眼睛瞪他，字正腔圆：“只有我和妈妈和奶奶，没有你！”

虽说童言无忌，何况她这会儿正生气呢，但时征还是无可避免地有些伤心，艰涩道：“为什么？”

阿愉抱手，口中喃喃：“就是没有你，我不和陌生叔叔一起玩的。”

时征皱眉，语气急迫：“可是我是小羽爸爸啊。”

阿愉直直看他，问：“那你为什么要我喊你叔叔？”

时征哑口无言，张了张口，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难受。

阿愉情绪来得极快，带着哭腔控诉他：“我一下就认出你了，你却不认识我，我不要爸爸，我只要妈妈！”

她一哭，几道眼泪淅淅沥沥迅猛地一下子夺眶而出，时征心疼不已，不管不顾地上去抱住她，哄道：“是爸爸的错，小羽别哭。”

阿愉没挣扎，在他怀里哗啦啦地流泪，压抑的哭声，还有胸腔那温热的感觉，都要把他的心口烫穿了，面对意欢和怀里的小家伙，都只有一个想法，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们看。

时征抱着她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等阿愉趴在他肩头渐渐平息了情绪，他才轻声问：“小羽要怎样才能原谅爸爸？”

阿愉想了想，问：“你会和妈妈吵架吗？”

时征顿住，抱紧她压低声音道：“不会。”

阿愉抱着他脖子，嗡声嗡气：“最讨厌大人吵架了。”

时征五脏六腑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