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有些闷:“其实我也特别极端,要么像我妈那样,死也不开口,要么像我姥姥,激动上头就口无遮拦。”明明从小就被爱的人用尖锐的话语给扎到痛苦麻木,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把利刃刺向自己爱的人。
想了想,很认真地反省,“我姥姥去世前几天我跟她吵架,说了特别不好听的话,她想吃鲜肉酥皮饼,我也没买到。爱耍小性子,没个商量就要去支教,抛下我妈孤零零一个人,期间还不愿交流,伤她的心。虽然她说她和许老师分开不是我的原因,但我知道,她是因为知道我不太高兴她谈恋爱,所以分了手,等我回了东临,我又说要去兴南工作,她为了照顾我,也跟着去。”
“她拼了命才在东临有了立身之处,却因为我……”
意欢有一下没一下地碾着脚下的石子,“我妈有时候说她是在还年轻时的债,但她有什么欠我的呢。”
时征撩了下她唇边的发丝,很艰难地开口:“我知道将来的某一天我很大概率会后悔,没能好好地对待父母和家人,但对于目前的我来说,还是太难。”
“你听过一句话吗,‘缺爱的人,早熟又长不大’。”
“文绉绉的。”时征移开视线,“我觉得这样的话特矫情。”
“坦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都矫情,但习惯了就好了。”意欢正色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你,都很矫情又肉麻,但说出口的人比憋在心里的人收到的情感回应更良性,过得也更轻松,小孩子不就这样。”
时征问:“你现在是哪一种?”
“还在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变得更坦诚地袒露自己的内心,但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过于直白而烦恼后悔。”
她半阖着眼皮,思量片刻,“其实我也并没有变,对于下定决心的事情,不留余地地去做,可能在这之前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纠结,可一但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毫不犹豫地把该放弃的割去。”
“要么隐藏到底,要么直白到不留情面。”时征吁出一口气,“包括当初把我割舍掉。”
意欢承认,“是。”
她就这样坦坦荡荡地给他看半响,时征心中又郁又火,“之前你说,跟我分手就是因为你想,我很难过……”说这些话对他来说还是不容易,“你就像我爸妈,心情好的时候就接我回家,第二天翻脸把我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随心所欲。”
“对不起。”意欢一时没忍住,抚上他阴郁的脸,“那时我只考虑了自己。”
时征瞬间歇了气儿,只剩苦涩。紧紧抱住她,把脸埋到她颈窝,吐息滚烫浑浊。
意欢余光晃到楼上,推开他,“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
她硬生生给打断,“你脑袋瓜里究竟想什么的?我都把你家气氛搅和得乱七八糟了。”揪揪口袋里的线条,有些抗拒:“再说,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时征眼神深深地看她,僵持了一下还是妥协道:“行,我可以等。”
意欢有些好笑:“不用等。”
他看她笑,其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脸冷着语调却轻飘飘地:“我偏要等。
“随便你,看你能等多久。”她也不自觉软了声。
“一辈子都等。”时征探过去吻她。
意欢挨了下亲,没忘记楼上正有人盯着。双手抵着他压迫满满的身躯,小声说:“你不是听到了?我妈不同意。”
时征感到头疼,但还是说:“会同意的,你准备好户口本就行。”
意欢被逗笑,咬咬唇,“我很听我妈话。”
嘉嘉问她:“所以你打算啥时候原谅他?”
“我跟他也扯不上什么原不原谅,当初分开是因为对未来的期望不同。”
“那现在呢?”
“现在,嗯……我没想好。”意欢回答。
嘉嘉说:“那也不奇怪他那么有信心了,只要你想清楚要跟他和好,你妈就算有意见也不会阻挠。”
意欢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父母其实都耐何不了子女的决定,就算感觉父母对自己的压迫有多恐惧和可怕,但要反抗的人就算不要命还是不愿服从。像小雅,父母不让她上高中上大学逼她嫁人,硬生生靠打黑工熬了过来,现在年薪几百万满世界游玩,父母就开始宝贝她了,整天嘘寒问暖啊,捶着胸口说后悔当初,还不是怕小雅记恨他们不给他们养老。”嘉嘉说起大学舍友,“还有倩倩,前夫又是出轨又是打人,她爸妈惦记着那点钱死活不让她离婚,从小就把她当公主捧着爱着的父母,竟然说出‘你要是离婚,我们不认你这个女儿’这种话,幸亏她后来想清楚了,执意离了婚,虽然被算计没能带出一分属于自己的财产,但现在做小生意自己一个人也过得不错。”
倩倩跟她们感慨过几次,“过习惯了苦日子,在黑暗里被禁锢多日,都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可以那么亮堂,原来冰冷潮湿的身子可以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如果我当初没有不要命地豁出去闹离婚,可能已经被活生生折磨死了。”
“想要飞出去的人,哪怕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