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会与你计较。”孟诚强调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郑玉衡看了看他,虚情假意地夸赞道:“陛下真乃圣人……”
“闭嘴。”孟诚打断他的话,“退下吧。”
郑玉衡干脆利落地退下去,从孟诚的眼皮子底下,一直退到神英殿的末尾,面不改色地到最末席就坐。
孟诚见他退到看不见的地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眼不见心不烦,还是闹心地惦记着,他掩唇咳嗽了两声,灌了一大口茶,然后跟徐尚书道:“依尚书之见,若是我们出兵,从京都走到最北的奉州,过了飞龙川再展开战线,这粮草押运的事……”
徐尚书道:“这补给的路线,有些太长了。”
“朕知道。”孟诚说,“要是动三十万兵,林林总总后勤的人数加起来,就要有五十万人。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定要有朝廷的官员前去运送,户部都是些对账目、粮仓、用度了如指掌的人,能否有能干的官员,免去后顾之忧?”
徐尚书沉默了许久,道:“上一次军饷贪污之案,就有运粮官的参与。这次北征所用之人恐怕更多。”
这说了就好像没说一样。孟诚知道他的暗示是什么——徐尚书是指,既要杜绝贪污,又要能干,这相当于不给驴吃草,却让驴干活的事情。在没有人敢对军饷下手的情况下,想要让朝中官员自告奋勇、心甘情愿地去负责后勤、押送粮草,那样的人恐怕就屈指可数了。
要是仗打赢了,是武臣将军的功劳,就算你在后面尽心竭力、夙兴夜寐,也得不到太多的奖赏,但要是这项艰难事稍稍掉了链子,就是问斩杀头的死罪。
这样的活儿,就算孟诚想要在户部的官员里任命和挑选,徐尚书也没法接这个话,即便是强行举荐,或是让陛下强制任命,到时候人家在受命之前感染个风寒、再摔着腿什么的,难道朝廷还能强迫他瘸腿上任?
要说清廉、又肯吃苦干活的人,不是没有,魏缺魏侍郎就是其一。可他这人上次从福州回来,就伤得差点一命呜呼,如今刚有了孩子,就是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他一个薅啊。
这些话在孟诚心里转了两圈,半晌也没憋出一句话来。他将这份联名上书、请求出兵的折子看了又看,只得跟户部众人道:“……再想想,朕再想想……”
……
皇帝在前朝议事时,董灵鹫手里也有一份麒麟卫指挥使蒋云鹤递上来的请旨文书。
这是神武军联合一部分翰林院翰林呈上来的。前半部分跟孟诚手里那份一样,不过是联名上表,请求扫荡北疆,免除牧民受到掳掠抢劫之患,也清除外邦对大殷的轻视辱没,扬威四海。后半部分则是几位翰林的慷慨陈词,看落款的名字,都很是年轻,讲什么名垂千古之业,横压八方之机,寰宇内外,莫不敢从……如此种种,既慷慨激昂,又空空荡荡。
嘴上功夫和鼓动吹嘘倒是很厉害。
董灵鹫看了只当没看见,只回复神武军的那部分,回复之后,在末尾又提笔问道:“莫非诸将以为,文章花团锦簇,笔墨风流纵横,即可撼天动地?有奏立奏,不必联翰林之名,浮夸辞藻、华而不实。”
这话说得可有点不客气。
抄录的侍书女史都眼皮一跳,望了太后的脸色一眼,见她神情无波,不见喜怒,旋即恭恭敬敬地垂首誊抄复录。
董灵鹫撂下笔,怀中抱着猫摩挲了一会儿,问:“皇帝下朝了吗?”
一旁的瑞雪刚从前省回来,回道:“正与户部诸位大人在神英殿议事。”
董灵鹫先是点头,而后想起郑玉衡当今在哪儿,蹙眉道:“户部所有人都去了?”
瑞雪道:“是,户部在京能用得上的京官都去了。”
董灵鹫默了一瞬,又问她:“你方才……可有问宣靖云,皇帝没说要斩谁的首、砍谁的头吧?”
瑞雪愣了愣,不明所以道:“如实回禀您……神英殿一切如常。”
董灵鹫慢慢喝了口茶,喃喃道:“看不出,这是长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