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皇帝有贤臣在侧,我可是听说你这殿前司指挥使,是个敢于犯上的诤臣。”
郑玉衡愣了一下,脸色很是古怪,半晌才道:“……诤臣么……也算吧。”
难道自古以来诤臣跟皇帝都是互相讽刺吵架,严重时刻甚至拍桌子摔笔的吗?自从他在御前之后,小皇帝都不知道摔碎了多少个茶碗,实在是浪费。
董灵鹫不知内情,甚至还点评道:“若他能有一番功绩,你也可以入史家传记,有所留名了。”
郑玉衡无语凝噎,心道,明君贤臣?不要啊,我只是图他的娘亲,又不是真的有多忠君……
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说说,面对着董灵鹫,只得勉强点头,道:“……陛下确实进益了不少,我却不在意是否留名。”
董灵鹫没有接话,而是从花案旁拾起一面绣着青鸾盘旋的宫扇,只是握在手中,并不扇动,抬眼望向窗棂之外:“暑夏之日啊。”
郑玉衡不解其意,听闻她又道:“哀家静极思动,待北伐之事收尾结束,皇后生育之后,种种事毕,想要到国寺小住。”
国寺是京中的大日寺,但董灵鹫除了陪同孟臻前往之外,甚少涉足此地,她所指的国寺,应当是京中的另一座佛门清净地,落月庵。
郑玉衡略微一掐算这两件事,按照如今的进展,觉得北伐将收于秋末,在初冬前班师回朝,皇后的事大约在九月,也就是秋来九月八的时节……但王妃尚在宫中,看老王妃的意思,似乎是要等到年关,与进京拜会的孟慎一同回临安。
这么一算,这移驾国寺的打算,就又不知道推移到何时了。他正要发问,便听到对方的声音。
“如果世俗之事,今年了结不了的话,那便明年前往。”她似乎并不急切,非常宽容,“明年了结不了,那就下一年……”
郑玉衡觉得她仿佛是在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得清净,脑海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紧张起来,脱口而出道:“你……你不会出家吧?”
董灵鹫讶异了一下,险些笑出声来,但她很快掩饰住眼底笑意,就势调侃道:“若是我出家呢?”
郑玉衡双手按住案前,差点忍不住豁然起身,他咬了咬牙,又坐下去,低声道:“那我也出家。”
“要是我死了呢?”
“没有这种……”
“有。”
“……我跟你一起。”
“胡闹。”董灵鹫慢条斯理地道,“你真是……”
她想要批评两句,可是想了许久,又觉得这样的事她也做过不止一两次了,总不见效,只得无奈摇头,道:“佛家讲,缘起性空,缘来则生,缘灭则尽,其本质为空,真空生妙有。你和我,我和其他人,都是因缘际会。”
郑玉衡一听,心中警惕更甚。从前她书架上也有不少佛门典籍,他一直不以为意,但今日所闻,还真让人有点胆战心惊,生怕她什么时候就“悟了”。
小郑大人再难掩饰,立即靠近几分,跟董灵鹫严肃道:“这不成的,你别再想这些事了,本质虽空,可缘在你我手中,就像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握住董灵鹫,将两人的手指交叩在一起,然后突然亲了亲她,道:“佛门有戒律,别的不说,色戒难守,还是算了吧。”
董灵鹫故意道:“怎么难守?”
郑玉衡道:“心动意动,身动情动,檀娘爱怜我之心日夜如一,怎么能受得了清净佛土?”
董灵鹫轻声道:“你怎知我爱怜你?”
郑玉衡略微不好意思,但还是稍微掀开衣领,露出喉结下方被咬出来的红痕和印子,小声道:“……这样也能修佛吗?”
董灵鹫:“……”
她默了片刻,忽然道:“我要去落月庵,是去找故人叙旧,又不是落发出家。”
郑玉衡愣了一下,刚松了口气,便觉两人交握之手缓缓收紧,她继续道:“倒是你……突然掀开衣领、做勾/引之态,这是为什么?”
这次换郑玉衡哑口无言了,他舔了舔唇,道:“我是……我……”
董灵鹫见他说不出理由,便从容地松开手,面带微笑,满意地梳妆去了。
……
郑玉衡推算的十分准确,北征之事,确然在秋末了结。
在破了胆子的北肃国主的“指挥”之下,战力出众的女真骑兵因为一位昏庸的首领削弱大半,在耿哲登上千峰山、直望王廷的时候,北肃终于爆发了分裂的内乱,为了夺位、争权,居然在外患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乱成一团,有一批人杀掉了国主,将他的头颅作为礼物,示好求助一般送给了耿哲。
耿哲收到这份大礼的时候,正在点兵,以做最后之战。但这礼盒一开,倒是省去了战争——连日作战,水土不服,又临近秋日,北疆寒风已起,确实不适合再强行继续下去。
他虽然很想实现自己在信上给董灵鹫写的内容,但是转念一想,缓慢行军回京要一阵子,等到了京都,这人头恐怕烂得只剩白骨,就算风干晾起来,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足以做蹴鞠之用……所以,大将军仁善地将此物烧掉,留了一截烧剩的头骨带回去,做彪炳战功的装饰之物。
在北肃内乱分裂的时刻,一位熟人被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