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宫墙,传入他的耳朵。
鼓点急促,乐音激昂,听着像是京里时兴的胡腾舞。
裴显原地站了片刻,加快脚步沿着围墙往东宫正门方向去。
随着他走近,那激昂的鼓点和乐声越发地响亮,夹杂着阵阵的笑声和惊呼声。
跳舞奏乐的地方似乎不在后面寝殿,而是在前殿的庭院里,隔着一道院墙清晰可闻。
一个温软动听的少女嗓音在笑,那声音极耳熟,裴显一下便分辨出来,是姜鸾在笑着拍手说话,“小白,跳快些。”
大白跪坐在庭院树下奋力敲鼓,小白气喘吁吁地在庭院中央飞快舞动胡旋,华丽舞衣转出了层层虚影。
姜鸾坐在庭院正中,兴致勃勃地边观看歌舞边惊叹,
“怎的能转这么快。”
小白急促地舞动,边跳边喘息着回道,“回殿下的话,还、还能更快些。”
姜鸾拍手叫好,“把你的看家本领使出来!”
裴显:“……”
站在宫门外,他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去了。
他才几日未过来看,东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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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镜领着东宫亲卫,正在庭院四处巡值守卫。
远远地看到裴显过来,守门的几个亲卫飞奔回去报信。文镜急匆匆赶到门边,裴显一摆手,阻止他往里面通报的动作,撩袍跨进了门槛。
文镜犹豫了片刻,还是按照军里的称呼,过去一步行礼,抬高声线喊道,“末将见过督帅!”
庭院里的乐音瞬间停了。
四周宫灯点亮、灯火通明的宽敞庭院正中,小白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舞步,望向殿门边。
一道冰寒的视线攫住了他。
小白跳到热汗涔涔的燥热身体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通冰水,瞬间凉下来,他忙不迭地往旁边躲避,把大半个身子藏在栏杆阴影里,跪伏在地迎接。
大白也急忙抱着手鼓起身,同样跪伏在地。
裴显冰凉的视线越过两名伶人,越过满庭院亮堂堂的烛火宫灯,望向庭院中央的一座小型华表。
一张黑木长案安置在华表的汉白玉栏杆下面。
姜鸾安然在耀眼灯火中央,素手托腮,斜倚长案,浅笑盈盈,
“裴中书来了。”
姜鸾身侧,端正跪坐着绯衣官袍的谢澜。
骤然见了顶头上峰,谢澜面色如常,一丝不苟地行礼,“下官见过裴中书。”
裴显的视线扫过谢澜。
宫门已经下钥,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他一个中书舍人,都不该在这个时辰出现在东宫。
下一刻,注意到谢澜正在做什么,他的瞳孔又是微微收缩了一下。
谢澜面前放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盏,盏里盛放着一碟金灿灿的柑橘。
身穿着绯色官袍的谢澜,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掂着柑橘……正在剥橘子皮。
裴显的视线顿了顿,略过那盘柑橘,缓步走了过去,语气极为平淡地回复问候。
“谢舍人免礼。整日不见你的踪影,还以为身子不适,自行回家休息了。怎么会在殿下的东宫?”
谢澜垂眸回道,“殿下挽留,要臣剥几只柑橘。”
裴显凉笑了声,“中书省门下,声望极清贵的中书舍人,不去中书省值房待命,却来做小伏低,做内侍仆役做的事?”
谢澜剥好了一只柑橘,仔细放进琉璃盏里,金黄色的柑橘一瓣瓣地展开,仿佛盛开的花瓣。
他双手捧起琉璃盏,奉给姜鸾面前,平静地道,
“殿下为储君,下官为臣下。君臣有别,君要臣做的事不分大小,为臣者不得辞。”
好一句‘君臣有别’,好一句‘为臣者不得辞’。
裴显以全新的审视目光端详了几眼谢澜,神色反倒平静下来。
他的视线转向旁边托腮看好戏的姜鸾,“殿下今晚是在做什么呢。”
姜鸾嫣然浅笑,晃了晃手里的金杯,
“裴中书先答一句,今晚来东宫做什么,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过来的?若是以小舅的身份过来,东宫里没有你甥女,劳烦去二姊的景宜宫。若是以中书令的身份过来——君臣有别,先把君臣礼行了。”
裴显神色淡漠地站在原地。
他来东宫做什么?
眼前这位听着靡靡丝竹乐音,观着美貌伶人歌舞,清贵的中书舍人替她剥橘子,快活地乐不思蜀,她会为了重阳宴大射下不了场,开不了弓而烦忧?
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并无几分笑意的笑容,转身往外便走。
人还未出庭院,却听到身后的声音悠然道,
“中书省的值房申时就散值了。裴中书这么晚了过来探望本宫。虽说如今我们没了舅甥名分,或许裴中书还想论一论从前结下的那点情分?”
春蛰和白露合力抬来胡床,姜鸾指了指对面,平淡吩咐,
“坐吧,裴中书。夏至过去斟酒。”
裴显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撩袍坐下。
“从前那点交情没什么好论的。”他不冷不热地道,“看殿下的东宫今夜歌舞热闹,正逢盛事,凑个趣。”
夏至送上了金杯和酒壶。他冷淡地打量